转过绣着玉兰的围屏,姜蕙正坐在妆台前由晚菘梳头,见皇帝突然进来,从铜镜中朝他投去略微惊讶的目光。
“陛下?可是等急了?”
萧晟走上前去,右手搭上姜蕙肩头,微微弯腰对上她清澈的双眸。
“蕙儿,早膳你先吃着,朕过些时候再来陪你。”
“陛下,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姜蕙问道,让人以为她是在说朝堂之事。
萧晟顿了一下,才道:“昨夜蕙儿遣人救下的是敏婕妤,方才盛安来报说她醒了,朕得去看看。”
“敏婕妤?”姜蕙好似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偏过头去,轻声道,”陛下快去吧。“
她没有说什么“自己不过小病,敏婕妤情况更严重,陛下快去看她”的温柔体贴之语,甚至眼神动作也毫无萧晟在其他妃子那里见过的欲拒还迎之态,只是很平静地回应皇帝的话。
“照顾好贵妃。”萧晟对内室几个宫女道,随即转身往门外走去,靠近屏风边的熨桌时,他微微顿了顿。
皇帝身影消失在琼华殿,姜蕙懒懒地将手中的玉簪扔回妆匣,吩咐秋葵:“早膳摆到暖阁窗边,让碧云去花园子里摘些新鲜栀子来,散散屋子里的药味。“
“是。”秋葵道。
晚菘上来为姜蕙拆头发,重新拿篦子梳过,再简单绾起。一边动作,她一边道:“主子,您什么话都不用说,陛下都心疼您呢,方才陛下见着那件氅衣,奴婢瞧着,陛下怕是恨不得陪您用完早膳再走。”
恨不得?
“本宫这里只是小事,敏婕妤可是陛下差点丢了一条性命的亲表妹,怎么也不会‘恨不得’的。”姜蕙漫不经心道,“何况……哪里是什么话都不用说,皇上心中有你,你才有什么都不说的资格。”
而若是皇上心中只拿你当解闷的玩意儿,你在这里什么都不说,谁又会关心呢?
”可是,您也是陛下表妹呀,还是同陛下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呢!”晚菘似懂非懂。
姜蕙淡淡一笑,轻声自语道:“敏婕妤,真是少女心思,雄心壮志啊。”
“啊?”晚菘没有听清。
姜蕙莞尔,乐道:“过不了几日,晚菘你就能看见敏婕妤侍寝啦。”
长春宫含章殿。
冬青因跳下太液池救自家主子,也还病着,起不来身,现下是另一个大宫女杜若服侍敏婕妤喝药。
皇后坐在榻边,温和道:“敏婕妤受苦了,昨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皇后娘娘关心……咳咳……”敏婕妤在床上勉强行了一礼,才道,“妾也不知怎的就落水了。”
“你也不知?”皇后皱起眉头,“可你那宫女冬青说,亲眼见着婉才人将你推下太液池的。”
敏婕妤正要回话,皇帝已经匆匆进了殿内。
又是一番见礼过后,敏婕妤才继续道:“妾,妾确实不知……咳咳……当时孙才人说有块玉佩落在路上了回头去找,妾与婉才人就在太液池边等她,正在闲话的时候……咳咳……突然感觉腰间一痛,就掉进水里了。“
皇后皱眉,声音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你是被推下水的,但没有看清是谁?”
虽然这么说,但有冬青的话语在前,皇后口中“推人下水”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咳咳……”敏婕妤苍白着脸道,“昨夜夜深路滑,许是有人不小心撞到妾身上了。”
“敏婕妤倒是好性儿。”皇后不咸不淡地赞扬一声,“太后娘娘可是担心了一晚上。”
“姑母……”
敏婕妤正要问些什么,皇帝便沉声道:“婉才人行为不端,降为选侍,禁足三月,皇后,其余人你看着办,先下去吧。“
皇后一愣,微微福身,出了内室。
迷雾
含章殿中庭,婉才人冯萍萍和她的宫女小莲一前一后跪在庭中,小脸煞白。
见皇后出来,她膝行几步,哭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妾真的是冤枉的!妾是被小莲推了一下,才撞到赵姐姐身上的!”
与她跪在一起的宫女小莲身躯颤抖,趴在地上,断断续续道:“皇后娘娘,太液池边,夜露深重,石子路路滑,奴婢,奴婢是不小心崴了脚,奴婢不是故意的!”
“崴了脚?”听到和昨夜如出一辙的回话,皇后失了兴趣,平静道:“小莲,你不肯说实话,那就留着去慎刑司再说。”
慎刑司?
小莲惊恐万分,去扯冯萍萍的裙角,崩溃道:“小主!小主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去慎刑司!”
冯萍萍却下意识避开了,流着泪问道:“小莲,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
小莲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深深望了冯萍萍一眼,倏然变成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猛地朝皇后磕了三个头,额头一片红肿。
她对冯萍萍道:“奴婢本不愿说,只是,事到如今,小主何必再说这样的话,是您要奴婢假装崴脚撞到您身上,再顺理成章地推敏婕妤下水的,您还说,陛下这样喜欢您,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冯萍萍不可置信地瞪着小莲,就要说些什么,被皇后喝止了。
“够了!”
机灵的小太监搬来圈椅,皇后由春燕扶着坐了上去,才继续道:“陛下口谕,婉才人行为不端,降为选侍,禁足三月。婉选侍,谢恩吧。”
冯萍萍一阵摇头,泪水直流,突然冲殿内大声道:“陛下!陛下——妾是冤枉的!陛——”
“堵住她的嘴。”
皇后心生厌烦,这个蠢货,陛下若不是相信她是冤枉的,怎么会只是将她降位为选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