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国捐躯,皇室自然有所表示,老皇帝无法亲至,便派了珹王、岐王两个儿子过来吊唁。
这一日雪下得很大,来来往往的客人肃穆着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萧晟立在布置好的灵堂里为陈羡鱼上了三炷香,然后回身看了看一身孝服、面无表情的安宁郡主。
她正跪在灵位前烧一些纸钱,火苗被阴冷的穿堂风吹得忽大忽小,淡黄色的碎纸片打着旋儿飘摇。
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在为陈羡鱼立完衣冠冢之后就病倒了,安国世子的胞弟正送岐王出门——方才岐王在灵堂上又同珹王吵了起来。
这会儿,偌大的灵堂,只有萧晟、安宁郡主以及两个在她身后跪着的侍婢。
他盯着安宁郡主头上的白色孝帽,却没有说话。
安宁郡主抬起头来,忽然道:“三殿下,您还有什么事吗?”
萧晟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几张纸钱轻轻扔进燃着火苗的铜盆,然后,他低声道:“安宁,你会回公主府吗?”
安宁郡主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可以说是出格的问题,垂下眼帘,平静道:“殿下,您该离开了。”
萧晟颔首,站起身来,说完同她的最后一句话:“现在,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了。”
安宁郡主抬头看他,只看见珹王的背影。
她重新低下头去,将手中的纸钱全部扔进铜盆,低低道:“羡鱼,他真自负啊。”
新帝登基的时候,安宁郡主离开了上京。
她带着几箱书籍、一匹绿螭骢、一把剑、一张琴、两个丫头、两队侍卫,踏上了往镇北关去的道路。
“父皇,您醒了吗?”
天光乍破,檐铃被风吹出低沉的嗡响,宫人们悄无声息地走动着,将玉华香的冷淡香气带到萧晟面前。
“父皇?”
这次的声音要更急切一些,随即有清苦的药汁被送到他的唇边。萧晟听到李德清用苍老的声音回话:“回禀陛下,太上皇这病,夜间多梦难眠,晨起又全身麻痹,本就不易清醒,加之太后娘娘她……太上皇心脾不畅,还需再等一等……”
后面的话,萧晟没有再听,他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他的皇后、表妹,他少年时的月光,他想靠近又不得不怀疑的对象,已经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日,离开了尘世。
“父皇?”
萧烺第三次唤他的时候,萧晟轻轻嗯了一声,于是他被扶起来,倚靠在床榻上。
“父皇,华阳正往上京赶呢,”萧烺为他调整好引枕,轻声道,“您要见一见她呀。”
萧晟看他一眼,出声道:“年儿,把窗户打开吧。”
窗外果然正下着大雪,院中尽是白茫茫一片。
“未若柳絮因风起……”
他呢喃一句,才对萧烺道:“把你阿娘的焦尾琴烧了,琴灰交给华阳带着,去周游五湖四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