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身子一颤,勉强道:“妾,妾知道。”
《汉书》有载,昭信是景帝曾孙广川王刘去的王后,她原是刘去的姬妾,因服侍细致周到而得了宠爱,却恶毒善妒,亲自下手虐杀了众多姬妾,甚至连尸体都要从土里挖出来焚毁,是个十足的毒妇。
萧晟也不看她,仍旧翻着书页,半晌后如闲话家常一般道:
“朕记得,爱妃是梁城人士,出身清流世家,令尊于儒学上颇有建树?”
嘉妃两鬓汗湿,再也坚持不住,软倒在地,片刻后又膝行着抱住皇帝的大腿,长长的指甲在萧晟的袍角攥出道道褶纹。
“陛下,陛下,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妾只是猜测,贵妃姐姐出了月子才用的物件就那么几样,只要仔细查验,对,仔细查验,定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话语出口,见萧晟没有反应,嘉妃退回一步,以头抢地,伏身再拜,声音竟恢复了奇异的平静。
”陛下,妾能有今日之猜想,全是因妾曾目睹,贵妃姐姐在避暑山庄私会岐王,丽太妃欲除之而后快——”
“放肆!”
手抄的《汉书》被重重扔到地上,在绣着喜鹊登梅的栽绒地毯上微微弹起,哗啦啦的书页纷纷扬扬,带得殿内众人心慌意乱、狼顾麕惊。
盛安悄悄做了个手势,须臾,众宫人便踮着脚鱼贯而出,内室只余皇帝与嘉妃二人。
合上雕花双扇朱漆大门,盛安守在门外,朝安景努一努嘴,后者会意,片刻便有一队身粗力壮的太监过来将宫人们隐隐围在一处。
殿内,嘉妃却并不因皇帝震怒而止住话头,她继续道:
“当时妾还不明白这些,听信了丽太妃的解释,以为岐王因前事对贵妃姐姐生了嫌隙,因此答应替她将香炉作为赔礼送给贵妃姐姐,陛下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皇陵寻丽太妃查证——”
皇帝冷笑一声:”既是赔礼,又怎么会夹在父皇的赏赐里,从宫掖司送到贵妃手上?“
他越说越抑制不住怒气,语气急促:
“若果真如你所言,贵妃与岐……庶人萧旭有什么,丽太妃何至于谋害她性命,一起害朕岂不是更好?”
嘉妃兀自冷静道:“妾不知,但妾所言非虚,陛下大可向丽太妃求证。”
萧晟见她变得冷凝的面容,突然感到无比的陌生,坐回椅上,平复了怒气。
“你犹自嘴硬,贵妃殿中香炉是假,你却在这里演什么恶心乏力的戏码,还有什么可说的?”
嘉妃猛地抬头,维持不住冷静的面色:“你知道,你知道……!?”
她呢喃几句,突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枉我还以为她不过也是做戏骗人,万不敢告诉陛下香炉为假,她的病也是假,没想到,没想到!陛下信重她至此!您到这福阳宫来,哪里是我分辩的机会,分明是看我的笑话!”
尖利的女声回荡在内室,声音的主人恨恨道:
“今日她姜氏能与陛下一同做戏骗我,谁知他日会不会同别人骗了陛下!”
“贵妃如此行事,朕皆知晓,胡氏,你逾矩了。”
“看在妍儿的份上,朕给了你三次机会。”萧晟俯视着情态癫狂的女子,淡淡道,“是你不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