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们是什么何时进到画里来的,这个时候,周围的天色都逐渐暗了下来,仰首清云抱月,低头轻风抚叶。
远处有封门门楼的灯火人声,可明怀镜却总觉得,此处更有烟火气一些。
流萤进屋去处理伤口,到现在也还没出来,围坐在周围的人闻言,皆是沉默了一会,宁六山看了看他们,点头。
“封门铺从古至今,都有神祀的传统,甚至在封门的古籍记载里称,封门剑在外界的声名大噪,就是因为每年抚仙节神祀的原因,得到了神仙的庇护。”
宁六山双手搭在膝上,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看屋内:“而流萤,就出身于封门内专门负责神祀的家族。”
明怀镜有些奇怪:“既是负责神祀,地位应当是不低的,又为何会沦落到如此人人喊打的地步?”
此时,又有另一个青年人出来接话:“大概是在几年前吧,那一年的神祀出了问题,事情闹得很大,据说差点引得天上的仙人下来怪罪了,一夜之间,流萤家里什么都没了,她的父母更是难逃一死,但是还是尽力把流萤送了出来。”
“那个时候,流萤还很小,被我们捡到了,后来其实又有人找到了她,但是因为有我们护着,所以还能勉强活下来。”
话至此处,已是说得清楚明白,明怀镜问道:“流萤的家族,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
却是无人接话,过了好半响,才听得宁六山声音沉沉,回答道:“弑神。”
封门异变·二十三
弑神,且不论到底是否可以做到,仅说这个行为,在天地人三界都是重罪。
因此这二字一出,明怀镜便与雷定渊对视一眼。
一直负责神祀的家族,必定是此神之下最虔诚的信徒。
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一众信徒选择一条几乎必死之路,也要弑神?
明怀镜思索了一番,本想直接问了,但还没等他说话,宁六山便一摆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弑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流萤他们一家才知道,流萤那个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也别再刺激她了。”
明怀镜颔首,不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有几人起身,绕到了小茅屋的后面,叮叮哐哐一阵,又走了出来,抱了几捆柴木来生火。
火堆燃起,有零星的火光与其下熊熊燃烧的火种分离,萤火一般飘起,又消散在夜空中。
屋后传来些许脚步声,便是流萤从屋后出来,身旁还跟着之前那个年轻女子。
一路过来,明怀镜便注意到流萤的肩上突兀地鼓起一块衣料,看样子已经是包扎好了。
那女子牵着流萤的手,嘴里还在不停:“你这次又是在哪里被打的,又是被谁欺负了?”
语气听来是真心实意的生气,然而流萤只是一路走着,一路傻笑着看她,也不说话。
这女子看流萤的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你又不说话了,就知道傻笑,赶紧把人告诉我,我非得去教训这群小畜生一顿不可,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拳头!”
话音刚落,流萤就一把扑进她怀里,头来回蹭了蹭,发丝也变得乱糟糟,这一下扑得那女子措手不及,倒是一下愣在了原地。
“欸,这位公子,给你的。”旁边有人递来一个烤红薯给明怀镜,但他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而是默默看着流萤的方向,却又似乎并没有真的看着她,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去。
雷定渊便伸手将红薯接了下来,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烤红薯还冒着热气,他拿在手上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慢慢将皮剥开,凉了一会,待到明怀镜回过神来,才递了过去。
此时,又从里屋走出一人,看穿着打扮,应当就是那女子口中的“黄医师”。
黄医师一看流萤便道:“你们俩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不饿吗?”
闻言,女子拍了拍流萤的背,正要叫她起来,却突然觉得流萤在抖,便赶紧扶起她的肩膀道:“怎么了?你哭了?”
却听得流萤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她将头从女子怀里抬起来,用手指了指肩膀,又指了指明怀镜和雷定渊二人。
于是这女子瞬间便明白了,十分干脆地伸出手来,开怀道:“叫我宁归意就行,多谢你们了,不然不知道她今天又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见状,明怀镜起身温和一笑,也同宁归意轻握了下手,道:“在下明怀镜,这一位是雷定渊。”
雷定渊只是站在一旁,闻言轻颔首。
宁归意递给了流萤一根红薯,同时自己坐下就开始啃,一边分了个眼神过来:“这位雷公子,肯定不怎么招姑娘喜欢。”
明怀镜听了就有些想笑,侧头看了一眼雷定渊,却发现这人一脸正气凛然且无所谓的样子,于是笑道:“为何这么说?”
“太冷了,”宁归意说出口的话囫囵不清,“跟你完全是两码事,我觉得,你们俩要是结合一下,应该刚刚好。”
旁边的人听了此话,又接连笑起来,流萤缩在宁归意身边,默默啃自己的红薯,明怀镜有些揶揄地看了看雷定渊,道:“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的。”
雷定渊看着眼前人的眼睛,默默道:“我不冷。”
明怀镜笑道:“对,你不冷。”
众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各吃各的,每每到聊天的时候倒是都凑在了一堆。
不过就是哪家的孩子跟狗互咬啦,哪家的人种地把别人祖坟刨啦,哪家的修士又找过来买剑之类,却总能讨论得热火朝天,眉飞色舞,笑声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