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之已入主位,见二人进来,就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明怀镜跟着雷定渊坐在主位一旁,刚一落座,就听得后殿处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
“我说你这臭小子,没事跟去封门干嘛?你大哥是去办事的,又不是去玩的,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呢?!”
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不小,离主位远一些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明怀镜一众却刚好能听到。
闻言,白承之不由轻轻一叹。
随即听得白静之道:“我错了爹,哥他一大早就不见了,还是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当然担心了……”
与此同时这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有一抹绿色衣摆从后殿显现出来,又有一女人开口:“你哥现在是空明泽的门主,还用得着你这么个废物点心担心?真是要气死我了你!幸好这次没给你哥添什么麻烦,否则一百个你都不够赔的!”
白承之开始无力扶额,这时白静之终于从后殿逃也似的跑出来,连忙赶到白承之身边坐下:“阿娘我错了——哥哥救我!”
白承之无奈看了身后躲着的白静之一眼,又一手后绕护着他,朝后殿道:“阿爹阿娘,静之他是担心我才跟来的,而且也并未添什么麻烦,不要怪他了。”
而明怀镜也终于能看清方才说话的一男一女,皆是中年模样,衣着矜贵端庄,此时入了正殿,嘴角立刻便含起笑来。
但脸上的愠怒,一时半会却是藏不住的。
明怀镜余光只一瞟便收回了目光,再一看雷定渊,却发现他只是一直垂眸喝茶,面上波澜不惊。
这倒也是,看来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了,外人也并不好插手。
思索了一阵,明怀镜才慢慢想起,那男子名为白迟,不过现在应当早已卸下神职,成了一名散仙。
而另一位女子,便是李未云,李夫人了。
见此地外人颇多,李未云才彻底展露出笑颜:“这次真是多谢承灵真君了,能助我儿一臂之力,哎呀你不知道,关于封门这块地头,承之已经头疼了许久,如今他可总算能睡个好觉啦。”
白承之捏了捏眉心:“我倒也没有担心到这种地步……”
“并且,真要论功,反倒是承灵真君与明公子占大头。”
雷定渊从刚才起便没什么反应,直到白承之开口说话,雷定渊才终于放下茶杯,心平气和道:“我只是略微帮了阿镜的忙而已。”
说来,李未云和白迟,没有一个主动提起明怀镜,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此时,两人才互相对视,尴尬一笑,便听得白迟连忙道:“是是是,天……明公子辛苦,此番还是麻烦你们了。”
明怀镜闻言,嘴角淡淡一勾,也只微笑颔首:“不必,我本来也有事情需要帮忙,多谢空明泽款待。”
眼见众人周遭气氛愈加诡异起来,白静之突然出声:“……哥,我饿了,什么时候开宴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白迟绕去一旁坐下,“堂堂一个神仙还这么没出息,我看这个家没了你哥真是不行。”
“可是我哥他已经是空明泽门主了,我要这么厉害又有什么用啊。”
“你!”白迟作势就要一掌拍下。
却见白承之出手,轻轻一拦,又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些位置,将白静之完全挡在了身后。
放眼望去,大殿中的宾客已是几乎全数到齐了。
白承之朝不远处的侍从招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回过身来,语气冷淡了几分:“爹,静之他帮了很多忙,况且我也并没有出事——可以开宴了。”
随即便见方才的侍从站上大殿一旁的最高处,敲响灵鼓与灵锣,便是夜宴正式开始的信号。
除了主座周围,明怀镜一眼扫去,座下宾客,却没有几个熟悉的脸貌。
明怀镜一筷子一筷子吃着,突然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过了一阵,他才想起一人,便悄声凑到雷定渊耳边问道:“对了,雷通呢?”
雷定渊道:“八千明极那边传来消息,事关从前的除祟事宜,他需要亲自回去一趟解决。”
明怀镜点点头,正要坐回去,却见雷定渊的筷子伸进面前一碟浮着层层红油的菜中去。
那菜面上已经被红油盖得看不清是什么,明怀镜看得心惊胆战,而雷定渊只是默默从中夹起一块嫩肉片,面无表情地放进了嘴里。
这下看得明怀镜心里惊疑不定,好奇之下也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
!
“咳!咳咳!”明怀镜被这仿佛能掀翻天灵盖的辣味刺激得要晕过去,又不好吐出来,只能硬咽下去。
旁边雷定渊连忙拍他的背,道:“你不是不能吃辣的?”
明怀镜咳了好一会,喝了雷定渊递过来的水,才松了口气:“不,不是我不能吃辣的,是你能吃的辣太离谱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雷定渊那一边的桌上,放着的几乎全数是这样的菜!
迟疑了片刻,明怀镜才小声嘟囔道:“是我记错了吗?我记得你从前吃的辣我也能吃的……”
但见雷定渊垂下眼眸,道:“入凡后,有一段时间很忙,几乎是雷通负责我的饮食,他不太懂这些,于是就同掌厨说,我很喜欢吃辣。”
明怀镜眉角一抽,心里涌现出一些不详的预感:“……他说的不会是,你嗜辣如命吧?”
雷定渊居然并没有否定这个说法,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后来,我就慢慢习惯了。”
……
……!
明怀镜眼睛倏然睁大了,一把抓着雷定渊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