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王族奉上至高敬意,却是对着一件物品。
不知怎么地,她心里涌出一股不适,她蹙眉抿唇后移开视线。
预定的时辰一到,随着礼官拉长了语调唱出祷告词,只是轮到茜羽行礼时,她沉默了一瞬,接着才在祖父回眸捎来视线时僵硬着朝祭台躬身。
她不是很想朝王印行礼。
当她对它表示臣服时,心中的违和感远比先前更甚,甚至哪怕只是掠一眼那纯白高台,她空空如也的胃袋翻搅着不适,呕吐感使她头晕目眩,只能直起身后用手指抠抓着袖子边缘来分心缓解症状。
一旁的白哉瞥见了她的脸色,飞快觑了一眼礼官与银岭,确定他们都没注意到之后微微倾身低声问“不舒服?”
茜羽稍微点了下头,口脂已掉得差不多,抿起的唇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苍白脆弱的模样与身上华贵的红衣形成鲜明对比。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适从何而来,但心底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
耳边嗡鸣声与心中异状愈发清晰,所以即使不合礼数,茜羽依旧低低出声与银岭说明了下身体的情况。
老人回头,看见她苍白的脸色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招来候在厅外的下仆将她搀扶回房,后方的长老们刚想开口驳斥她的行为,但当家主掠来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时就都又被镇住,低下头继续仪式流程。
茜羽被搀扶回了自己的房间,到在门口时她与身旁的侍女轻声道“到这里就好,回去忙吧。”
“是。”侍女立即弯着腰告退,留下茜羽拉开门走入卧室。
在梳妆台前坐定,身旁还摆着侍女提早准备的温水,她望着镜中端庄的自己,抬手把发簪卸下,以沾水的木梳理着长发,将那些香脂洗淡后就这么随意披着,任它湿濡身上衣裳。
取过桌上湿巾,她将脸上装饰的浮华卸去,露出原本的容貌,脸上没有往日的欢悦,只有疲惫与低落。
茜羽抚上镜中的那双红眸,她分明窥见了那深处的空落,可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或许,她也并不懂自己。
她眨了下眼,但在那短瞬的黑暗过后,她看见自己身上红衣色彩更加浓烈,宛如将谁的鲜血浇上,鲜艳得刺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茜羽不由得急忙起身往后离开梳妆台,脸上神情错愕又惊惧,待她再细细定睛一看,一切就又恢复正常。
彷佛不曾存在过,只有心中湖泊激起的涟漪证明方才所见的异常。
她揪紧了身上的红衣,颤抖呼吸了几口,接着将衣裳扯开褪下。
她打开衣柜翻出了素白的单薄浴衣,将它换上的时候目光瞥见了深处的那一件漆黑斗篷,手上系着腰带的动作顿住。
半晌后,她伸手抓起那件斗篷。
——一刻不停的瞬步使她身边刮起风,漆黑的斗篷下摆翻袂,其下的纯白浴衣忽隐忽现,她在碧绿林间穿梭着,同时感知也不敢放松地扫过周围。
忽然间,她脚步停下,接着迅速往旁闪身隐入身旁树的阴影中。
“好麻烦啊……”年轻的八番队队员抱怨着,在她方才落脚的地点站定,左右张望着四周。
少女屏住呼吸,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将自己藏得更仔细,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名死神。
那个队员稍微看了下四周,回身扬声跟前辈禀报一切正常,接着就迈步走开了,完全没有发觉与自己只有几尺处的树后躲着一个人。
茜羽顿时长舒一口气,望向自己身上的斗篷,这是浦原今天给她的生日礼物,说是能遮蔽灵压,同时也提醒她是个半成品。
没想到只是半成品成效也这么好……
她决定回去之后要用存了多年的零用钱去资助一下他的技术开发局。
确定方才死神已经走远之后,她才又从树后走出并瞬步离开。
等下一次停住脚步时,茜羽藉着层迭林影掩去身形,在苍翠树冠遮掩下抬头眺望阴郁天空中那一朵格外醒目的洁白。
剎那间她的视线彷佛穿透的云层,看见了云上那浩大仪仗与踏着古老舞步的祭祀,肃穆庄严的奏乐在她耳边响起,旗帜随风摆动,而那被人层层围住的金碧辉煌大轿之中即是王族的宝物。
王印。
她望着那片云彩无声喃喃出这个词。
并不是王的亲驾,而只是一件物品,将其捧到至高之位,规定让所有人都得顶礼膜拜。
她悄无声息攥紧了斗篷。
……果然,她还是对此感觉到有些不适。
——“朽木小姐?”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她先是僵硬住身子,接着扭头去望,果然看见了那个眉目俊朗的副官带着意外的神情站在她身后。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很多思绪。
他既然能从背影就知道是她,必定是她的灵压暴露了身份,代表斗篷的效力已经过了。
所以半成品指的是时间而不是功效吗?!
茜羽深呼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自己,稍稍颔首对他致意“副队长先生。”
相比起她一瞬间的错愕,蓝染就显得气定神闲许多,甚至还开口去问“朽木小姐为什么来这里?”
想到眼前的副官也是同她一般违反规定外出的,她的心情就平复了许多,拉下兜帽,目光转而望回那朵白云,久久才启口道出一句——
“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个阵仗。”
想看看他们能对王印究竟表现出多大敬意。
收敛心思,她回问一句“副队长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