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琳拿眼睛定定看着花容:“你此刻不就是舒舒服服地躺着么?”
花容顿了顿:“……这个嘛……看上去我是躺着很舒服,其实并没有那么舒服……”
杨玉琳:“……”
可疑的沉默。
花容抹了抹额上的汗,一脸悲壮:“好吧,既然公子想听,花容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头顶上掉下两个人来,打断了花容的话,其中一个是景羲,一脸的脂粉蔻丹,衣裳也很凌乱,很是狼狈,另一个穿着束身衣,手脚利落,顾盼间神采斐然。
杨玉琳不明就里:“怎么回事?”
景羲不答,默默走到陶丞那儿,扶他起来喂解药。
另一个憋着笑,从怀里掏出药依次分发给众人,轻描淡写地说着:“羲亲王打这儿出去,寻解药,迷路迷到了怡红快绿,被姑娘们逮了个正着,不肯放他回来,末将路过,顺便捎王爷回来。”
花容“哧”一声笑出来,景羲飞了他一个眼刀,花容拿铁扇闲闲扇着,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眼睛里笑意却掩不住,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喂完了解药,流萤跪到景福临跟前:“末将流萤,镇西将军麾下,拜见圣上。”
景福临皱了眉:“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一天?”
流萤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脸上笑意盈盈:“将军说了,从前无牵无挂,不求浮名,如今不同了。既要挣功名,做了好事自然要让皇上知道。榆木终有开花日,枯木逢春,可喜可贺。”
景福临被他逗笑了:“行了,功已邀了,你且去吧。”
流萤乖巧点头,拜了拜,跃身而起,原路出去了。
考察军情
杜临风年少有为,曾率三百奇兵,荡平西南贼寇,震动朝野,十五岁上便封“少将军”。
如此智勇双全的人物,被流萤一把捞走腰上的佩玉时,却足足追了半个时辰才逮到。
杜临风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提溜着七岁的流萤去找俞镇西抱怨:“这小乞丐,鬼着呢,拜他所赐,今日怕是把整个京城的犄角旮旯全钻了一遍。”
流萤衣衫褴褛,一张脸糊得跟小花猫似的,眼睛却清亮,四处张望着,俞镇西喜欢他这股机灵劲,将他留在军中,一留就是七年。
这七年里,流萤追平了杜临风的记录,十四岁封少将军,一杆“惊邪”枪舞得出神入化。
加之模样俊秀,性格讨喜,军中上下怜惜他的好人才,一向视他如幼弟,对他多加照拂,性子本就不受拘束。
此刻他抬手将茶盏子拂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瞧着这作威作福的架势,分明也没人教他,却很有些无师自通的天分。
流萤带了三分怒气:“你再说一遍?”
柔止立在一旁,温顺地低着头:“回爷的话,您瞧上的那个人,被江离院截下了。”
流萤头也不回,反手拔出孟疏星别在腰侧的刀,孟疏星似是早知他会如此,随意抬手将刀按住,流萤拔了半天刀也未动分毫。
孟疏星冷着脸,一双眼凛冽如寒星,看着柔止冷冷说:“有人坏了规矩,你家主子可有交代?”
柔止俯首:“我家主子邀二位爷入江离院,不知二位爷意下如何?”
孟疏星戴着银面,凛冽寒气逼人,淡淡点头:“带路。”
柔止将人带进江离院,自去向冯采薇复命。
待人走远,流萤一下摘了银面,小脸急得通红,眼里泪落连珠,一边哭着一边往孟疏星身上扑:“孟大哥!现在怎么办!人被截了!将军知道了,肯定扒了我的皮!”
孟疏星不动声色,微微侧身躲了过去,流萤扑了个空,索性扑到地上,拿袖子掩面,呜呜地哭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哭了半晌,发现孟疏星根本就不搭理自己,流萤轻笑一声,轻飘飘翻身坐到椅上:“我的孟大统领啊,我连将军都骗得过,怎么就一次也骗不着你呢?”
此刻的流萤,哪里还有半分少年人的天真,斜挑着眉眼,狂放不羁,这脸变得,生生换了个人一般,孟疏星冷眼看着他,不言语。
流萤娇羞地捂住脸:“哎呀,真是的,这样看着人家干什么啦……人家会害羞啦……”
孟疏星不欲理会,偏头不再看他。
流萤见他如此,神情有些落寞,一副哀伤又娇怯的样子:“孟大哥何故如此?流萤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孟大哥要这般冷漠,孟大哥难道不知道,流萤心里对孟大哥……对孟大哥……”
流萤情真意切,孟疏星如若未闻,流萤撇着嘴,寻摸到孟疏星身前,抬手揪住他的衣袖,孟疏星二话不说,一刀劈过去,流萤嗞哇乱叫着四处躲闪。
孟疏星不动声色,手上“耀冰”刀招招带着杀气,将流萤打出了屋子,反手关上门,磕得“嘭”一声响。
华止打江离院路过,被这番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眼瞥了瞥,流萤有些讪讪地,片刻又恢复了骄矜作态:“看什么看?采薇别墅的人就这么没规矩?没见过主子教训奴才么?”
华止忙低了头,悄声退了下去。
在军中,孟疏星是大统领,流萤是少将军,流萤须得尊称孟疏星一声“孟大统领”。
但出门在外,孟疏星性子冷,流萤惯于与人周旋,进退应对更为自如,是以流萤常扮作主子,孟疏星扮作侍从。
流萤五岁的时候便流落街头行乞,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卖乖讨喜自然也是炉火纯青。
他深谙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军中七年,若说没有真心是假,若说有真心,真的也并没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