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会这么说并不感到吃惊,她一露面我就充分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但不管怎么想,她这来的也太快了。
我装出了一副恼怒,但又强行按压住的冷静表情:“您误会了,造成昨日事件的原因,我怀疑与某人有关,才会有这样的行动。”
我并没有说出望舒的名字。
“怎么会怀疑与某人有关?”
“就现阶段而言,我尚未取得足够的证据。但是只要有这种可能就不应该忽视,哪怕明知会惹来您这种多余的怀疑。”
“说的就跟真的似的。不过我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不如说十年前你们搞的那场‘自由大游行’我还挺喜欢的。托了你们的福,我们的工资从那时开始一路水涨船高。”她有些调皮地向我眨了眨眼,“现在我可以上车了吗?”
我只能一边很不情愿地点头,一边在内心向她竖起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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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啊?”
记忆中的某一日,我看着望舒向我竖起的中指很感兴趣地问道。
她则是笑眯眯地回答:“这是很久以前表示‘亲切问候’的一种动作。意思是fuck。fuck这个词在现行英文中已经消失了,但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中文相关的几个意思。比如说‘干’、‘他妈的’、‘见鬼’、‘杂种’、‘滚你妈的蛋’……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种用来侮辱人的手势。”
然而那时我连‘他妈的’、‘见鬼’、‘杂种’这几个中文词汇的意思都不是很了解,至于说‘干’怎么就算是侮辱人了,这种事更加不明白。
所以注意力都在这些疑惑上,完全忘记了望舒是在朝我竖中指。
那时候,我甚至觉得‘滚你妈的蛋’这种话说出来很帅。
真的,超级有气势的,不是吗?尤其是在听不懂的情况下,更有一种理直气壮的帅气。
不过这些,我是不会和布鲁姆说的,就让她坐到乘客座位的门边,坐进前排的座位,尽管看我的微笑觉得我是个精神病吧。
如果这是圈套,至少可以在死之前把她掐死,横竖都不亏。
悬浮车进入高速车道,便是先前觉得平平淡淡的窗外风景也因为车子穿过云层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轨迹具有了某种动感。
只不过,和我预想的不一样的是,今日高速车道的车流量尤其大。
似乎不管是什么时代,涉及到交通的状况总是会堵塞的全无秩序。
不过既然是不以抵达目的地为由的开车,就无所谓堵车了。
我假装松弛下来,直视着前方,同时也瞄着车后,等待布鲁姆开口。
车子在下一个航线路口右转,多数车子没有跟着拐弯,虽然我对这片区域不熟,但我也知道这边并没有什么博物馆或者购物区。
有一辆开着空车灯的出租车连续跟着我拐了两次弯,贴的相当紧,就在车后的一百码距离处。粗略扫了一眼,车子里只有一个司机模样的年轻人。视觉装置扫描出来的身份,其长相和他完全不一样。
“有人跟踪,是你们的人?”
“不是。”布鲁姆摇头否认,“你知道是哪一辆车吗?”
“不是‘我知道’。我们后面一百码右处的那辆亮着绿色空车灯的白色出租车,它已经跟着我们拐了两次弯了。”
我又随便拐了一次弯,那辆车还跟着。
“你说的没错。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又没瞎。”
“我知道了。”布鲁姆流畅地抱起双臂,挺了挺根本看不出来的胸,“是来自于崇拜你们的青年组织哦。这些年轻人觉得有义务保护偶像的父母不受打扰。你的名字是已经从当时的资料中抹去了,但作为政府的走狗出现在这里,他们肯定对你的目的心生怀疑。”
“你们竟然允许这样的组织存在。”
“只是觉得处理他们的成本比放任他们的高太多,反正现在这个时代早就不是人多力量大的时代了。再说了,对于他们的做法,我们也能够稍作理解……”布鲁姆说,“世界上没有纯粹的自由,自由只是一种交易,而现在的状况是一种极其不平等的交易,我们付出了足够的个人隐私,却没有获得等值的人身安全。不是吗?”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能够回答的问题。
布鲁姆嘴角微微上扬:“在那些日子,凯撒奥古斯都有旨意下来,叫天下人民都报上名册。这是居里作叙利亚总督的时候……这句话你听过吗?”
“是《圣经》里面的内容,路加福音的开头部分。”没有使用网络进行搜索,我直接回答道。我能反应那么快,是因为望舒曾经和我提过,“古罗马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定期举行人口普查的国家。”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白发红瞳美少女竖起一根手指说道,“那你肯定知道虽然名为普查,但是古罗马的调查范围只有罗马城,调查对象只有公民吧?”
“……知道,但那又怎样?”
“我想说的是,这些人都是‘未被调查之人’。”布鲁姆说完,往后方看去,“和那些大人物不同,是在这个神经植入体充当身份证的社会中,一群无名之人。”
“所以实际身份才会和扫描身份不一样吗?”
“他们使用的那些神经植入体都是清道夫们从各个渠道搜集来的,只保留了最基本的注册信息。用凝胶包裹,像吃药那样吞进胃里,就能瞒过城市当中的多数检测器。毕竟对于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来说,人具体长什么样不重要,只有神经植入体上面的信息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