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筌是汉臣之子,他并不住内城,而是在外城崇文门外的细米巷内。
从玉柱的家,伽蓝闫胡同,到细米巷,路可不近。
一行人,经过东四牌楼,东单牌楼,出了崇文门,再右拐,抵达周府门口时,已是巳时七刻了。
“玔卿贤弟大驾光临,蓬壁实在是生辉啊。”在大门外等候着的周筌,一见了玉柱,当即含笑长揖。
玉柱赶紧长揖还礼,笑道:“竹生兄,太过客气了!”
上次见面时序过齿,周筌已经二十七岁了,比玉柱年长十多岁,自然是兄长了。
周筌领着玉柱,一路进了他专门会客的内书房。
这个时代的官宦之家,会客的场所一般有三个,西花厅、内书房和外书房。
一般情况下,外书房、西花厅和内书房,接待的客人重要程度,依次递进。
分宾主落座之后,周家的下人上了茶,周筌端起茶盏,朝着玉柱微微举高,这才低头小饮了一口。
玉柱品了口茶,嗯,居然是他平日里喝惯了的,宫里赏下来的碧螺春。
周筌的父亲周匡,是现任吏部文选司郎中。官职虽然仅为正五品,实权却是不小,求他办事的人多如牛毛。
因此,周家有宫里喝的碧螺春,也就不足为奇了。
“玔卿贤弟,我听说吴大学士点你为会元的时候,踌躇了很久。”
玉柱今天主动来回拜,周筌的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所以,他为了让玉柱不虚此行,便透露了贡院里,吴琠点会元的实情。
实际上,玉柱早就知道了吴琠的纠结表现。只是,既然周筌主动透露了内幕消息,他除了要表示感谢之外,也需要投桃报李了。
“哦,如果不是竹生兄提及,小弟至今还蒙在鼓里。”玉柱微抬屁股,拱手道谢。
周筌见玉柱如此的知礼,不由微微一笑,此子可交也!
说句心里话,乡试中举之后,如果不是父亲周匡,逼着周筌登门拜访玉柱,他是真心不想去攀附隆科多和庆泰。
怎么说呢,满臣有满臣的升迁之路,汉臣也自有翰林词臣迁转之道,基本上属于互不干扰的状态。
只是,玉柱始终给人一种如临春风之感,这就具备了继续交往下去的基础了。
“小弟听说,吏部的司官,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调整。”
周筌给的是旧闻,玉柱说的却是周筌此前完全不掌握的内幕消息了,他猛然一惊。
吏部文选司郎中,主要是对吏部之外的官员们,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但是,吏部内部的司官调整,周匡这个文选司郎中,就无能为力了。
说白了,吏部衙门里的司官调整,满汉尚书和满汉左右侍郎,这六个人坐到一起开会,也就可以直接上折子了。
周匡,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干预了。
“多谢玔卿贤弟的提醒,你不说,愚兄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周筌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长揖行礼。
玉柱事先提了醒,周匡就可以抓紧时间去走靠山的门路,争取保住文选司郎中的要缺。
假如玉柱不说这个内情,等吏部的堂官们,把事儿都商量妥了,上了折子。周匡再想走门路,可就来不及了。
这就和炒股票一样的道理。你比别人早半分钟知道欧洲股市崩了盘,马上抛光手里的所有筹码,就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
说白了,越往上层,重要的消息来源,就越值钱,甚至是拿钱都买不到的。
玉柱是何等身份?他说的话,周筌完全不敢等闲视之,当即找来心腹的管事,骑快马去找周匡。
朋友之间嘛,感情需要慢慢的培养。利益上的互补需求,却是骗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