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不语,他又牵着我回到惠王寝殿,作揖行礼,不等开口,惠王先道:“今日多谢苏神医和神医师弟告知病情根由,解我姐弟多年困惑,姐姐代我送他们出府吧。”
哭得已成了泪人的平昭公主,稍稍克制,起身走了几步几近晕倒,苏和上前搀扶公主坐下,拿出几粒药丸给公主服下,便又起身行礼带着我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惠王,他红着眼,噙满泪,却依然温和微笑,抬手挥了挥,示意我安心离去。他那样淡然,保持着体面。
父皇也是那样和我挥手告别。
上了马车苏和还是紧紧牵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他武功不如我,我要跑他万万拦不住我,我任由他牵着,道:“我想救他。”
“不行,治病救人从来都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这是门规。”
什么时候立的这条门规?好吧,就算是有吧。“可他是中毒。”毒,是我的范畴。
“中毒也不该你管,你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做任务下毒杀人获利才是正道。”
“师兄你变了,你还是你吗,你以前,不是向来痛恨我们不走正道,向来不支持我们做任务吗?如今怎说下毒杀人是我正道,我以前用毒佐助任务,你还鄙视过我,背地里还捎带着多次说过师父、我、还有全同门的坏话,如今怎么这般拦着我积德行善。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
“嘘,情况不一样,其中利害,你也该明白,还用我多说吗?”苏和捂住我的嘴巴,示意我小声些。
“可是我真的很想救他。”我拿开他的手,低声道。
“你……唉!”以前这种时候苏和多半就妥协了,可是这一次他叹完气后,又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无比坚定地看着我,一定要得到我的答复一般。
我气得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又转过头瞪着他,举着一只给他握着的小细胳膊,道:“放开我吧,你都弄疼我了。”
苏和原本一副严辞正色,被我这般一吼,立马慌张尴尬的放手,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最终别过头去。
我长安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深受打击,惠王的病突然加重,平昭公主守着弟弟痛心无比,又无可奈何。
“姐姐不要哭,苏神医说的对这是命不是病。死前知道真相也可明目,去了地下说与父皇母后大哥姐夫,也不算枉死。”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公主几欲疯狂,附身在惠王床边。
惠王一只手放在公主唇上,摇了摇头。“姐姐慎言,倘若咱们一早被害,身边人岂有干净一说。今日事宫中怕早已知晓,或许早在你去请苏和入京,她们就都做好准备了……呵呵,咱们算什么对手吗?或许她们根本不在乎咱们知道真相与否,就算这事拿到明面上,陈年往事,只言片语,岂可作数,即便提有证物,又哪里经得住推敲。人家大权在握,都不需要花言巧语粉饰,只字片语就可打发我们,你我如今还能如何,总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四处乱咬,没得失了体面也于事无补,再说,你我真的做好准备面对撕破脸皮后的风暴了吗?我们根本不敢……咱们一家人叫人算计了,当年蒙在鼓里,如今更无反手之力,苏神医是江湖中人,伶俐不过江湖,他置身事外是对的,咱们不能连累他们,认命吧,说到底咱们还得多谢人家,要不然到死都不知内情,到死都对仇人感恩戴德……姐姐,算了吧,认了吧……”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公主哭着扑进惠王怀中。
惠王轻轻拍着怀里的姐姐,虽然病着,但他到底是男儿,从小,父皇就教育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强大,保护好姐姐。可是父皇我好累啊,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要怎么安顿好姐姐呢……
学宫
“怪不得我瞧着你眼熟,原来你是平安的弟弟。”惠王半躺着靠在床上。
夜已深,连虫鸣都停了。
我将药箱里的一应用具拿出来摆放好,笑道:“我比平安大。”不等惠王好奇询问,我自顾自道:“我给师父试药,积年累月,尝尽百草百毒,身子坏了,此生再也长不大了。”灵魂一生都被禁锢在这小小的身体里。
惠王敛了笑意,一脸同病相怜,大约是想到自己,悲戚不已。
“众生皆苦,原本我和平安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糟了难就分开了,我差点死了,有幸被师父救起,学了一身武艺,试毒试药,学习药理,帮着师父师兄研制药材,与天下疾苦出一份力,能尽此身之用,也不枉此生,我从不自怨自艾,反而觉得当初若是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活着多好啊,起码还能给王爷解毒治病不是?”
我这般开朗,惠王也受到感染,低头一笑,又仰头长舒一口气,闭着眼也不知道想什么。须臾才道:“今日平安来传话,我就想你为什么不把妹妹接出去,反而还要留她在我府上做歌姬,以你现在的能力,怎可让妹妹入贱籍,接回去做个良家子岂不好吗?”
“歌姬的身份固然不好,但也要看在谁府上啊,在王爷府上做歌姬,吃穿用度,可比寻常人家的良家子好太多,比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差。我们江湖儿女不在乎虚名,更看重实在,再说我长年行走江湖,不在妹妹身边,我妹妹生的好看,寻常人家哪里藏得住,须得王府这种深宅大院才能护我妹妹周全。”
我一边解开惠王发丝,剪下一缕。又取手脚指甲,除去衣物去四肢体毛,心头血指尖血足尖血等精血,一边说道:“我也是这两年才打听到妹妹下落,托人书信往来,一直不得空来京城与她相认,此番也是借了王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