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姐儿们听说孙管事这次是借人补宁王府的缺,一个个的都如池中金鳞般想求孙管事点化,盼着能多个与权贵接触的机会。
还没等孙管事的轿子进城,一群姐儿就在城外围住了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争着在孙管事面前露脸儿——弹琵琶的站在路边弹,吹箫的跟着轿子边走边吹,跳舞的守在城门口跳,硬是把光秃秃的城外整成了群芳斗艳的修罗场。
孙管事年轻时也是教坊中人,她体谅姐儿们的不易,又实在被莺莺燕燕吵得头疼,只好让大家先回去,第二天再挨个露脸儿。
青阳县的姐儿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适龄的有才有貌的姐儿不在少数。昭昭怕选不上,大半夜扯着小多出门,打算溜进孙管事落脚的客栈行贿。
谁知,客栈门口摆满了横七竖八的小木塌和凉席,提前打扮好的姐儿们娇艳欲滴地躺了一路,把整条街弄得又堵又香。
昭昭拉着小多,踮着脚在水泄不通的床和人中跳来跳去,小心翼翼,却还是踩到了人。
那姐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昭昭和小多行色鬼鬼祟祟,兜里又鼓鼓的,多半是揣了银子,顿时清醒了,大喊道:
“姐妹们快醒醒啊!有人想向孙奶奶行贿呐!”
若是在别的事上行贿,大家骂一句人情世故也就罢了,这事上却容不得半点沙。
大家都是婊子出身,挣的都是又脏又臭的皮肉钱。你向孙管事行贿把她讨开心了,水涨船高,那别人想过关,岂不是也要行贿?
这不是上房抽梯,坑自己人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远处的小木塌上嗖地腾起一个姐儿,破口大骂道:
“姑奶奶我好不容易赶上一回出头的机会,哪个小王八蛋想抬价?莫不是你的十八代祖宗都被男人撅傻了,生出你这么个在卖春上也要投机取巧、奋勇争先的婊子?”
这嗓子把客栈门前睡觉的姐儿们都吵醒了,像群苏醒的蛇似地抬头四处望:
“小王八蛋在哪?小王八蛋在哪?”
昭昭瞧着情形不对,连忙扯着小多脚底抹油,身后骂声不断,飞来无数双女人的绣花鞋,擦着两人的头皮溜过去。
两人呼呲呼呲地跑了好远,小多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安慰道:“昭昭儿,还好晚上天黑,她们没看见你的脸。”
昭昭好久没这么狼狈了,也笑了笑:“长见识了,平时可看不到她们凶巴巴的样子。”
若非她们点明,昭昭确实没想到自己走后门是在埋井断水,她理了理髻,已然老实了:
“不动银子了。”
“你疯啦?”小多拍了拍昭昭兜里的银子,“钱没送去,明个儿可怎么选得上?”
夜里虽看不清,但小多刚才借着月光瞧见了几个姐儿的脸,她们的容貌姿色并不逊于昭昭,这可如何是好?
昭昭不瞎,自然也看清了。
人家年纪比她大些,出落得更妩媚动人,加上在欢场泡久了,举手投足都带着情韵,远不是她一个没玩过男人的嫩瓜秧子能比的。
打退堂鼓吧……她又实在想去。一是为了打听自个儿恩人的病况,二是想飞去更高的天见见世面,看能不能交些人脉,为将来计。
她心里烦,一边走路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多,你是老龟公了,你觉得孙管事挑人的标准是什么?”
小多幼时在前楼打杂,后来力气上来了,又总背着姐儿们去各家老爷府上,浸淫得确实比昭昭要深:“这个嘛……孙管事多半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考量的——男人买女人,无非是买短和买长,买浅和买深。”
昭昭听他头头是道,笑道:“好小多,快跟我这个笨人说说你的心得吧。”
小多心里看不起被女人牵着走的蠢货,可他自己被昭昭用话一捧,又忍不住飘飘欲仙,脸红耳朵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