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他说:“我从来没见过条件这么差的俱乐部,从来没碰到过这么任性的队友,和这么无所作为的老板……这个基地,简直就是个草台班子。”
他想说,而且我变菜了,你没看到帖子都是怎么说我的吗?你为什么还是那么相信我可以打出成绩来呢?
他咬了咬嘴唇,这话只在他喉咙口滚了滚,还是没有说出来。
萱萱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犹疑道:“那,那你这个赛季怎么办呢?”
蔚然自暴自弃道:“混一个赛季算了。”
“然然……”
“这个赛季感觉是完全没有希望了。”蔚然偏过头去,没有看镜头,“看明年有没有机会转到更好的战队吧。”
“你别那么想,这个赛季才刚刚开始呢……”
蔚然不想听田筱萱安慰自己,她越安慰他越难过——毕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战队现在情况。
于是他用几个字堵住了田筱萱的话:“在这种垃圾队伍能有什么出路。”
田筱萱愣了一下,果不其然噤声了。
他想拿冠军,想打败dac,想让他们后悔卖掉他。
可是他在b组,dac在s组,他连和dac打一场的资格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抑下去:“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和队友三排了,下次再聊吧。”
挂了电话,蔚然把手按在眼角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感到自己鼻尖酸涩,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分泌。
“蔚然,你不能哭。你有什么资格哭。”他对自己说,“只有失败的弱者才会流泪。”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重地掐了自己一把——那里似乎经常被这样对待,已经被掐得泛青。
他感到鼻子的酸涩很快被痛感取代,眼泪也分泌不出来了。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平复了情绪之后才推开门。
门口有熟悉的淡淡的清香,是很醒神的薄荷味。
地上有一个蓝绿色的薄荷糖的包装袋,告诉他刚刚可能有人来过。
闪现
高达搓了搓手,讪笑着说:“小然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小然哥。”
蔚然心想你都三十好几了,我可受不起老板的这声哥,道:“您叫我id或者名字就行了。”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对十七的状态比较担忧。”高达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我前几天和十七在nnb的教练沟通过了,他说原本他们队伍的射手还没有退役的时候,十七就态度很好,但是后来换了一个十七觉得很菜的射手,就开始不愿意好好配合了。”
“就像是狼群,如果没有能够压得住其他狼的头狼,就会天天打架;但如果有了它们心里真正信服的人,就会听之任之……总而言之,十七是个极端‘看人下菜碟’的选手。”
“昨天晚上,小楠通宵把队规给写出来了,十七以后绝对不能再借着没有队规挑事了。”他看着蔚然,缓缓说,“我保证,我们队伍会越来越规范的。”
蔚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谁料高达顿了顿,组织了一会儿言语:“蔚然啊,是这样的……”
蔚然想着这他欲言又止地说“是这样的”的语气怎么这么耳熟,和洪流当初打算草草发卖自己的时候说法几乎一模一样。果真听到高达说:“我们俱乐部最近资金出了一点问题。”
他开口打断了高达的话,语气里有些自嘲:“我不会才刚转会过来,你们就要把我卖掉吧。”
“不会不会,你想多了。”高达愣了愣,双手合十,“只是希望你能签一个直播协议而已。”
“我之前在dac没有和直播平台签合同,只会在假期的时候直播给粉丝看一下。”蔚然道,“直播多少会影响成绩和状态。”
“可是别的俱乐部也都在直播,能有多影响呀?”高达道,“多和其他主播一起玩玩,带他们上上分之类这多好?以后等……等退役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更赚钱的工作。”
管理层说起选手的退役轻轻松松,殊不知对选手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蔚然知道新俱乐部会希望选手开播来增加粉丝,这样才能够增加商业价值——可高达却要说得道貌岸然,好像是为了他好似的。
他心头无名火起,微微抬起下巴,说:“那你们还不如把我卖掉。”
“什么意思?”
“我之前的俱乐部都是不希望选手直播,担心影响状态、浪费时间。”蔚然神情矜傲,眼神很冷,“你们是上赶着要我去直播,看来是真不在乎成绩啊。”
高达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在乎成绩的……”
“你们是不是觉得k甲夺冠就够了,就不想走得更远了吗?你们真的觉得已经够了吗?”蔚然顿了顿,声音里有些苦涩,“那你们把我买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想让我给你们带来人气吗?”
高达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不用再说了,反正无论我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们的想法,我说的没错吧?”
高达没吭声。
蔚然看着他的神色,脸上的表情更淡了些:“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呢?直接把直播合同给我吧。”
他刷刷地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看也没看高达一眼,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和十七共情了。
他们都是从天堂来到地狱的人,就像来自顶级学校的学生阴差阳错被迫去了很差的学校一样,所以会难过、会绝望、会反抗。只是他相对体面,又不想辜负每一把游戏、不想辜负每一天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