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咋舌:“……”
虽然没什么不对,但就是感觉怪离谱的。——尤其这事发生在鹿鸣这个小姑娘身上。
“为了证明我才是对的,我建议现场验证砒霜的效果,并且重新验尸,重新审问犯罪嫌疑人和药铺老板。诸位以为如何?”鹿鸣眉峰一挑,环顾一圈,严肃地提议。
众人低声议论一阵子,没有什么理由反对。
砒霜好找,牲畜也好抓,一碗药喂下去,什么症状都呈现得清清楚楚。
“狗兔非人,兴许有所不同。”推官道。
“你做推官多久了?”鹿鸣盯着他看。
“……两年。”推官目光闪烁,声音低下来。
“当了两年的推官,起码也经手了十几起谋杀案吧?砒霜中毒快,致死率又高,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药铺就可以买到。你们不会至今为止,全靠银针来测毒吧?只要银针发黑,就一定是砒霜?”
推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支支吾吾。
鹿鸣翻了个白眼,气恼道:“去厨房拿个煮鸡蛋过来。”
少顷,就有一碗煮鸡蛋端了过来。
鹿鸣捏了根新的银针,插进鸡蛋里,旋转着深入,确定碰到鸡蛋黄了,几乎穿透整个鸡蛋,才慢慢拔出来。
针头和鸡蛋黄里的硫产生化学作用后,很快开始发黑,黑不溜秋的,堪比推官的脸色。
“真够荒谬的,凭借银针发黑,就怀疑是砒霜。”她摇头叹息,“好歹做个尸检,剖开来看看肚子里的肝脏吧?”
“死者的家人往往是不让剖尸的。”推官为他自己辩解了一句,“并非仵作不尽心。”
“可怀疑死者中毒,总要有证据吧?凭借一些莫须有的证据,经不起推敲的证词和猜测,就随意定人死刑,未免也过于荒谬了。死去的人已经死了,解剖尸身不是冒犯,而是为了还他清白。”鹿鸣认真解释道,“况且,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孙氏和潘福究竟有没有罪,就指着剖尸验证呢。”
“那、那……”推官汗如浆出。
“叫仵作剖尸啊。”鹿鸣一摆头,“这个要求关乎到我最后一局的胜负呢,崔通判没意见吧?”
“自然没有。”崔冶神色自若,“传仵作……”
“等等,我们移步过去如何?仵作验尸也需要时间,在这干等着多无聊,不如去现场看看。诸位觉得怎样?”鹿鸣提高声音。
“验尸现场肮脏血腥,恐怕多有不宜……”崔冶迟疑不决。
“我们就在外面等,又不进去。——当然了,要是谁对结果有异议,可以再进去检查核对一遍。”鹿鸣笑眯眯,“我一介女流,我都不怕,诸位一群大男人,总不会怕尸体吧?”
这话一出,就把这一群男人们架在火上烤了,连年纪最大的崔冼都坚持要去等结果,其他人哪还好意思说不去?
崔冼缓步挪到鹿鸣边上,纳闷地问她:“你让仵作剖尸,可是有把握那不是砒霜之毒?”
“谈不上有十分把握。不过我知道,如果真中了砒霜,人体的肝脏可能肿大淤血,胃黏膜也许会充血糜烂……但若不是砒霜,解剖尸体也能确定他的死因,还无辜者一个公道。所以我坚持。”
鹿鸣对这老头好声好气地解释清楚,倒没有记恨他骂自己“牝鸡司晨”。
说到底,老人家一大把年纪,半只脚都入土了,总不能指望他活了一辈子忽然灵光一闪,顿悟什么男女平等吧?
这时代甚至没有科举呢!
时代是慢慢往前发展和进步的,螺旋上升的,像崔冼这种老书袋,只要别做太过分的事,什么恶言恶语,鹿鸣都能当做耳旁风。
“你有这个秉持正义的心,倒是难得。”崔冼喃喃自语。
“您是在夸我吗?”鹿鸣刷地转头,眼睛亮晶晶地发光,受宠若惊道。
“咳……但你是个女儿家,终究不适合……”崔冼面子上挂不住,连忙找补了一句。
“没有我这个女儿家,这两个倒霉的犯罪嫌疑人,可能就判斩立决冤死啦。”鹿鸣无所谓道,“如果我还他们清白,是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是。”崔冼嘴唇动了动,挤出这个字来。
“如果我做了大好事,是不是值得夸奖?”鹿鸣不依不饶。
“……”崔冼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全身好像有虫子在爬,忍不住道,“你昨天可不是这副作态。”
“昨天怎么了?我表现不好吗?”鹿鸣明知故问,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崔冼并不想夸她,总觉得她会顺着杆子往上窜,恨不得窜天上去。但她笑容可掬地凑过来,歪着头装可爱,也确实是真可爱。
“昨日见你,龙章凤姿,贵不可言,犹如明珠耀阳,可不像今日这般跳脱。”崔冼不赞同地看着她。
【哟,夸你呢。】刘彻捅咕捅咕嬴政。
【我不缺人夸。】嬴政嫌弃地离他远一点。
嬴政少年时很不乐意别人总夸他容貌,那跟他一言难尽的母亲有关,不过他活了太久,死了也太久,早就不在意那些事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啦。”鹿鸣眉眼弯弯,很自然地拉着叔公的手撒娇,“我说的对不对,叔公?”
鹿翁霎时间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好像都舒展了许多,一叠声道:“对对对,呦呦说的都对,对极了。”
【哎呀,兕子小时候也这般爱撒娇呢。】李世民露出神往的表情,怀念道,【可惜一转眼就长大了……】
他们一行人转移到殓房的时候,那不大的办公场所便立刻显得拥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