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巿的建议,田儋没有说话,他清楚,周巿是想依靠这两万余人的拼命之举,来换得临济城一丝破局的希望。
田儋皱着眉头,看了周巿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感受到其中意味的周巿,亦是不再多说,转而望向在侍卫的保护下,不断朝着这边靠近的扶苏。
“陛下。”赵佗,庄毅满身血污,仍旧是跪下行礼。
“赵将军快快请起,若没有与众位将士死战不退,朕恐怕早已被齐军生擒。”扶苏定睛看向赵佗,发现其盔甲上多处刀痕,盔甲之下仍有鲜血不断涌出,于是急忙将其扶起,安排侍卫为其包扎。
此时的庄毅还跪在地上,惊慌不已。
扶苏看向地上的庄毅,神情复杂。
前世精明的赵佗,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的忠诚,已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而庄毅这般原先弑主之人,在这般绝境,竟也没有选择投降,这实在是带给他太多震撼。
扶苏有些疑惑,当即问道:“庄爱卿,你究竟想要什么?”
面对扶苏的提问,庄毅身体一怔,开始不断猜测其中含义,旋即感受到一阵透心寒意,慌忙回道:“末将当初跟着兄长造反,当时想的不过是活下去,后来幸而借助陛下之力为兄长报仇,如今只想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扶苏摇了摇头。
感受到异常气氛的庄毅,将他的头越埋越深,终是贴到地面,长吁了一口气后,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陛下,末将年少时,看到爹娘辛苦耕种一年,到头来一家人还是饿着肚子,那个时候只想要多开垦点土地,一家人都能够吃饱饭。”
他的声音愈发高昂:“直到今日,末将也只想天下太平,少些战事,人人都能吃上饭。”
听到此话,扶苏神情复杂至极,对于庄毅的回答,他起初以为无非是功名利禄,可如今,听到庄毅将一个普通人的想法,真切的表达出来,他感到懊悔。
懊悔自己居庙堂之高,离人民太远,从而忽略了人们真正的需求。
此刻,扶苏深深感受到,这不是一个体验帝王的游戏,他再也不能为了体验精彩人生,而无视人民的生死。
月色皎洁如初,穿过乌云后,大地一片清亮。
扶苏眼中异色一闪而逝,对着跪下的庄毅一字一句道:“站起来吧,与朕一起,让这破碎的天下统一,让九州之民再不会遭受饥饿之苦。”
听闻此话,庄毅立时动容,才站起身来,又旋即重新跪倒在地,几滴热泪从其眼角悄然落下,起誓道:“末将庄毅愿终生追随陛下左右,为天下万千百姓之生计,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扶苏点了点头,面颊上立时出现几分笑容,“不知宋将军他?”扶苏欲言又止,很快察觉到此话的多余。
“陛下”庄毅不敢欺瞒,便将宋留自缢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闻言,扶苏眼神逐渐晦暗不明,几分震惊掺杂其中,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望向宋留所在的方向,“是朕对不起你!”
庄毅不明所以,“陛下不必如此哀伤,宋将军恐怕是脚踏多船,与叛军尚有”不待庄毅说完,扶苏便抬手打断了他。
庄毅立时停下,不敢多言。
扶苏转而看向田儋,周巿二人,朗声道:“二位,朕此前所言,仍可作数!”
田儋心中微颤,扶苏此前何言?降秦!“可封王乎?”他小心问道。
周巿身体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田儋,右手狠狠攥住刀把,反而轻声问道:“公真要降秦?”
对于周巿的质问,田儋置若无闻,依旧直直看向扶苏。
“不可,我大秦自天下一统,再无封王的可能,断不会开此先河,公若是真心请降,还请断了这个念想。”扶苏面色如常,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听到此话,田儋内心顿喜,他继续问道:“可封侯乎?”
扶苏并没有直接回答,显然陷入了思考。
远处尚在包扎伤口的赵佗,闻言冷笑不止。
除了赵佗,庄毅这些将军,还有齐军余下的两万多士卒,尽数看向扶苏。
察觉到无数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扶苏淡淡一笑:“朕允了!”扶苏扫向刚刚还在与秦军对抗的齐军士卒们,严肃道:“然今日在场所有齐军士卒,需垦荒三年,以恕其罪,待三年期满,方可返回故地。”
垦荒三年?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这个要求,齐军们面面相觑,但很快,这两万人中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感受着众人的喜悦,田儋心中巨石终于放下,他缓缓收刀入鞘,朝着扶苏的方向深深一拜,继而对着身边多位将领说道:“大齐,降!”他没有看向周巿,只是轻声规劝道:“周兄,该做出决定了。”
“好。”周巿轻蔑一笑,旋即向着田儋靠近。
嘶。
周巿堪堪抽出腰中长剑,便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士兵扑倒在地,他怒目圆睁,对着田儋破口大骂:“田儋,你个没卵的畜生,想不到你竟是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枉我王上还对你如此信任,求援于你”
一旁的小将冷哼一声,拔出匕首,欲要结束周巿性命。
田儋急忙摆手制止了手下,正愁没有礼品的他,双眸之中一抹狡黠闪出,“还是把他交给陛下定夺吧。”
“我周巿非田儋这等小人,只求速死!”
原齐军主帐内,除去打扫战场的庄毅,赵佗二人,其他将领尽数聚于帐中。
听到周巿的谩骂,田儋的脸色极为难看,才踏出队列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又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