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伸长了脖子喊:“旋哥注意安全!”
陆旋头也不回,抬手摆了摆,跨出院门。
断臂
与杨典史约好在西市街头一家点心铺前会合,陆旋赶到地方,杨典史已在那儿候着了,只是并未发现他的到来,而是盯着前方说话的两人,面色阴沉。
陆旋走近,便听清了那两人在说什么。
“那城西的孙家,原本还有些家底,就这么一个女儿,没嫁人就生了个无名无分的孽种,气得爹娘相继去世,家业丁点儿没留住。自个儿留着个院子,招些男人住在里面,还不止一个,真是不知廉耻。”
“要我说,咱们也能去问问,住一年是住,那住一晚,也是住嘛哈哈哈……哎呦!”
杨典史一脚揣在那两人后腰上,手里握着雁翎刀往身前一横:“再给我听见你们胡说八道,有一个算一个,割了你们舌头!”
那两人见到官服和官刀,骇然变色,低着头躲开,灰溜溜从他眼前消失。
陆旋眉心蹙起:“是说的阿桃她娘?”
孙良玉那张病恹恹的面孔跃然眼前,总让人觉得是红颜薄命的佐证。
杨典史哂然,却绝口不提女人:“男人么,不都是那么一个德行,劝婊子从良,引红杏出墙。那书生临走前说中了状元就回来娶她,阿桃都八九岁了,他……嗨!我也不把他想得多腌臜,这年头四处流匪作乱,世道艰难,一个书生,兴许是死在外头,尸骨都没人收拾了呢?”
他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手里提溜着灯笼,在柜台上排出四枚铜钱,接过伙计包好的点心:“还要巡夜,走吧。”
陆旋跟在身后行了一段路,杨典史又想起还有件事没告诉他,再开口已恢复如常,听不出方才的冷嘲热讽。
“你叔父的消息有点眉目了。苍俞县的一位同僚传消息过来,一个半月前虎威镖局曾在苍俞县短暂停留过,不过很快离开了。我问了他们离开的方向,或许顺着那条路就能找着了。”
突然得知鲁总镖头行踪,寻人之事终于有了线索,陆旋感激溢于言表:“多谢杨典史上心。”
杨典史回了声:“客气,还请你再等等吧。”
城门将闭,天色不早,路上行人散去归家,大街逐渐空旷下来。陆旋蓦的瞧见人群中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眼神骤然冷却,那人似乎也瞧见他了,想要细看,却只看见行色匆匆的背影。
“杨典史。”陆旋语气如常,“我有些急事,先行一步。”
他向来规矩,没干过出格的事,杨典史不疑有他,只当是人有三急:“那我们兵分两路,半个时辰后,在东市会合。”
“好。”陆旋简短应了声,转身没入人群中。
半个时辰后,天色全暗,杨典史行至东市,却始终未见到陆旋出现。心道这小子前些日子像模像样,没出过差错,今儿终于是露出马脚偷起懒来了,这还不抓他个现行?
杨典史特意绕了路,把那包点心交给前来开门的龚先生,那是阿桃爱吃的。
他站在门外,调侃道:“陆旋呢?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龚先生眼神微动,面上不动声色:“还没回呢,不是同你巡夜去了吗?”
杨典史笑道:“哟,他小子竟然没回来,那多半是野去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等他回来,告诉他今日薪俸没了。”
“偷懒是该罚,他回来我一准告诉他。”龚先生笑着道,杨典史关切几句阿桃娘,没多做停留,拎着灯笼隐没在街尾拐角处。
目送杨典史离开,龚先生回身进入房间,面上没了笑容,对烛光下雕木头的阿毛低声道:“走,随我找人去。”
阿毛从凳子上蹦起来:“怎么,还有比我更不省心的?”
放在平日,龚先生少不得感叹他还有自知之明,但此刻龚先生来不及说话,他从箱子里翻出几根形状特异的木头,榫卯契合组装起来,束上弓弦,拼出一把简易的弩——自保的武器平日就是这样用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混在杂物堆里。
阿毛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那把弩,龚先生紧接着又给自己装上一把。右眼瞄着望山试了试准度,随手抓上一把箭装入箭筒,这就准备出门。
城门紧闭,陆旋应该还在城内。若是在官差巡逻范围里遇到什么事,官差会很快知晓,那么寻找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得往偏僻的地方去。
龚先生有些不详的预感,这样的时候并不多,但每次出现都准得可怕。
陆旋那一身未愈的重伤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他再说。
但愿,最好是虚惊一场。
二更的更声自远处传来,浓墨似的夜幕笼着僻静的长巷,鲜少有人出没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
陆旋捂着身前的伤口,鼻尖萦绕着血腥味,余光瞥见一道寒芒,加快了步伐。
三个黑影提剑追了上来,六目相对,杀气毕露。
“你逃不掉的,有人花钱买命,特意叮嘱不能留活口,上回是我们一时疏漏,这次我们兄弟几个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你小子已经成了个废人,连刀都拿不稳,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其中两人嘴里不停说着些激怒人的话,目光却精明地不放过周围一切异动。最右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看得最仔细,最细微的声响也逃不过他的耳朵,眼中精光乍现,冲着一角刺出一剑:“在这儿!”
剑刃刺入一截木头里,一个身影腾空而起,一脚踢在他的肘关节正面骨缝处。力道又狠又准,骨头几乎要裂开,那人惨叫一声,握着手臂松开刀,正中麻筋的手麻痛不堪,仓皇后退几步,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