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但——”
郁还峥听出他是在说反话,神色不变,又像是轻轻叹了口气:“总是有人要死的,他们输了,活不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郁酌咬牙。
“但你不一样。”
没等郁酌开口,郁还峥话语一转,“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只要你乖一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在我死后,也会得到我的一切。”
他语气没有丝毫波动,隐隐带着笑意,即使提到自己的死亡,也是十分平淡,深潭一般,让人窥不见底。
郁酌不相信,也不想再聊这些,压下情绪,看着他,突然问起另一件事:“既然说我不会受到伤害,那杜万虞那边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打算杀了我,还是杀了我的朋友?”他压了压眉,语气间涌上几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满和抱怨,如同几年前一样,他眼尾低垂,威胁对方道,“如果他们出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有事。”
郁还峥正要继续开口,下一秒被敲门声打断。
开门后,来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郁酌下意识抬眼,听不见内容,却察觉到郁还峥的神色轻微地变化一瞬,随即止住话语。
他没再说什么,急着离开,只在走前笑了笑:“不用想着耍小聪明,好好待着。”
随着门轻轻关闭,郁还峥甚至没有上锁,却笃定他逃不出去,很快就没了声响。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郁酌浑身疲惫,手上的伤口已被处理过,此时有些发痒,又泛着细密的痛感,他在床边坐下,翻来覆去,琢磨郁还峥话语中的意思,又想起几小时前——
也不知道段煊现在怎么样。
当时情况混乱,其实郁酌的记忆已经隐约模糊不清,但在这一刻,四周安静下来后,伤口处隐隐作痛,黑暗中的画面却毫无缘由地浮现在他眼前。
丧尸疯狂地涌进基地,短刀淌着血,寒光闪烁,死寂的气息将人紧紧笼罩,喘不过气,危急之下,段煊甚至顾不得掩饰腿上的伤口,握刀的手指关节泛白,护着他进入通道。
而对方明明已经力竭,关门的前一秒,却仍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映着满地的尸体,喘息着,眼眸深黑而炽热,滚烫到灼人。
郁酌原本不愿意想这些,也总是在即将捅破窗户纸时笑眯眯地转移话题,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了段煊的浓烈情感,不禁思绪一顿。
——
“在不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有人敲门进来送了一次晚餐,又给郁酌换药,关门之后,他终于动了动,趁郁还峥还没有回来,看向墙角的摄像头,敲了一下墙壁。
广播员:“……”
灯光微闪,他好一会儿才出声:“怎么?”
郁酌简直要气笑:“你问我?”
“说实话,你和郁还峥是一伙的吧,这么久不声不响,要出事了,也完全不提醒一句——”
广播员干笑两声,似乎也有些心虚:“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杜万虞好像出了点状况,据说是有丧尸突然出现在基地里,咬伤了人,她却下命令不让任何人伤害那只丧尸,其他人就闹起来了。”
郁酌眼神狐疑。
广播员:“真的,郁还峥估计就是处理这事儿去的,那个研究员,还有那个绿眼睛疯子,好像都不见了,总之现在基地里也是乱的不行。”
如果真是这样,郁酌思索几秒,心道倒是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自己也能先想办法离开,说不定还能在这里找到解药。
他没时间再计较广播员的隐瞒,只暗暗记下,半晌,又皱起眉:“他——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广播员闻言,可疑地沉默一瞬:“就,还行。”
夜色深沉,郁还峥不知道在哪里扎营,四周寂静无比,只偶尔能听见几阵细微的脚步声,应该是巡查的人,声响很快就停歇下来,什么也听不见了。
几公里外的基地。
墙外涌动的丧尸仍然久久不肯离去,嘈杂的嘶吼和啃食身体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更加诡异,枯枝败叶深陷进泥泞中,积雪被混杂的颜色覆盖,一片脏污。
啪的一声,蒋自明轻声翻出基地墙外,趔趄了一下才站稳。
正要回头时,耳边响起带着腥气的喘息,蒋自明微微一僵,没来得及转身,身侧的丧尸已经被短箭命中眉心,血迹喷洒出来,轰然倒地。
“队长!”
补刀之后,蒋自明立即去看段煊。
段煊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血迹,喘了口气,伤口处不断流着血,身侧的地面被染红,神经却在刺痛下格外清晰,周身弥漫着杀意涌动的硝烟。
他将弓弩扔在手边,背靠着树干,缓慢地滑坐在地上,体温滚烫,脱力般微微垂头,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
但没等蒋自明焦急地上前,很快,段煊喘了口气,狠狠皱着眉,擦净脸侧的血痕,接着便重新抬起眼。
他咬了咬牙,冷声道:“走。”
再逃
雪花纷纷扬扬。
灯光又暗了几分,暖气簌簌响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宁静气息。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牛奶,留声机一直没停,恍惚之间,郁酌闭了闭眼,手指有些麻,疼痛褪去后,各种感官变得模糊,他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几年之前,既没有危险,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事实却是,也许就在几米外的墙边,血肉模糊的丧尸正在啃食身体,咀嚼声中,血浆混着肠子流淌一地,腥臭难闻,带着温度的血将积雪烫化,染上更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