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狐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有些搞不明白,这时主人打开酒坛,酒香扑鼻,他也顾不上观察异状,痛喝起来。
萧临风不象他喝起酒来忘记一切,一边小口品着酒,一边用眼角瞥向叶花二人。
“叶庄主真的不愿意重拿宝剑?”
“每把宝剑都有适合他的剑鞘,如今,这把剑已经有了它的剑鞘,不必再出来见血了。”
萧临风微微一笑,看着他们的眼中泛起暖意,端起酒杯:“我敬你们一杯。”
他虽然和叶鸿说话,却没有说“你”,而是说的是“你们”。
程思凡没听懂这其中的机巧,只在醉眼朦胧中发现花庭月的耳根发红,心想,这小花这么爱脸红,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叶鸿和萧临风同时举杯,双目相交,一切了然,他们都是绝世剑客,,因剑相知,因剑相交。相互之间的了解和惺惺相惜远胜过相交多年的故友,不逊于程思凡和花庭月之间的了解。
所以,叶鸿一点不惊讶萧临风看穿他的心思,而是惊讶他对自己的心思毫不介意,十分坦然,好象理当如此,一副子“我支持你们的样子。”
“咚!”
程思凡脑袋栽到桌子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身为一个江湖人,成天把性命别在腰上,实在不该这么想醉就醉的,但是这里是有朋友,可以交托性命的朋友,所以他完全放心地醉成烂泥。
“真不愧是小狐狸,人如其名。”花庭月摇头笑笑,把一件披风盖在他身上。
“那我是什么?”叶鸿忽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你象个鸡蛋,表面一层硬壳,其实很脆弱。”花庭月说。
“我哪里象鸡蛋?”对这样比喻,叶鸿很不满。
萧临风唇角又浮起笑意:“你不象鸡蛋,象只核桃。”
“怎么讲?”
“外壳硬得要命,砸起人来也很疼,不过……如果敲掉外面那层硬壳,里面的仁还是很香甜的。”萧临风边说边给叶鸿一个“我懂你”的眼神,然后又问花庭月:“花公子,你喜欢吃核桃吗?”
花庭月反应不过来。
萧临风拍了一下他的肩:“需要砸核桃吃,我帮你。”
只拍了一下,赶紧收了手施施然离去。
留下花庭月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意思?”
“别理他,练剑练的脑筋不对路。”
“还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是剑痴一个。”花庭月笑得很开怀,叶鸿呆呆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接下来几天,无双城的贵客们各有所乐,程狐狸到处在后山闲逛,包括主人闭关修炼的地方。逛完就向萧临风要美酒喝,不给他就不告而取。
等萧临风发现窖里酒少了好几坛时,程思凡已经不告而别,只好咒他掉酒缸里淹死。
叶花两人一起弹琴赏花,饮酒谈天。叶鸿再也不拿剑,花庭月也不提以前的事,包括山崖上恶梦般的一夜,包括那轰动天下的泰山决战和决战中的阴谋。
仿佛那些事情发生在前生,仿佛只是一场梦,梦醒过后,还是明媚的晴天。
只有和这个人在一起,叶鸿才有重生的感觉……
直到花家派人来找。
花家派出来的传信人转达花老爷的命令,花家与谢家要结亲,要花庭月赶快回家。
花庭月得到消息,脸色黯淡下来,苏州谢家一直把持着北方航运,势力极大,如果花家和谢家联盟,好处可想而知,尤其是在目前花家正遇上困境的时候。而在花家几位公子中,没有结婚的只有年纪最小的花庭月一人。
得到消息,他只能呆呆地独立风中许久,一片片山花落在肩头。
不知何时,叶鸿来到他身后,轻轻地把披风披到肩上,说:“风寒露重,进去吧。”
花庭月回过头面对他,表情仍然很从容,脸上依旧是春阳般的微笑。
默默地进屋,执起青花瓷茶壶,清香的茶水缓缓注入茶杯,射出一缕清亮的水流。
叶鸿紧紧相着注入茶杯的茶水,眼看着杯里的茶已经过了八分满。
“咳……”
花庭月手一顿,停了手,茶水总算没有溢出来。
叶鸿轻轻接过茶壶,握住他的手,深邃的眼光紧紧盯着他:“你有心事?”
虽然是问句,却是口气笃定,花庭月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且他完全能看懂,懂得莫明其妙,懂得理所当然。
花庭月脸色变了几变。满怀心事不知如何诉说,最后只说了一句:“让我看看你。”
叶鸿心头一震,只觉得阵阵心酸,几乎抑制不住要落下泪来。眼前这个人吃过多少旁人难以想象的苦,不气馁,不自娇,身处无边黑暗,内心却充满光明,那样温柔,那样坚强,那样令人心疼怜惜。
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指尖细细抚过。额头,眉骨,眼梢,鼻梁,唇角……从上到下,一分一寸都不放过。
细致地,认真地,近乎虔诚地一丝一毫的抚过,深深刻在脑海里,
要记得这个人的样子,从此以后,海角天涯,再难相见。
微蹙的眉头,为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凭添了一抹悲哀。叶鸿看得痴了,忽然有种把他拥进怀里的冲动,最终还是理性地克制住了不该有的动作,在他耳边低语:“看清了吗?”
花庭月暗自感叹,这张脸,分明是祸国殃民的种子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看他眉间眼间怅然若失的神情,叶鸿真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眉间所有的忧愁,他不是能化解所有世间烦忧吗?却为何眉头轻蹙,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