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未置可否,把汉王的诏书丢在一旁。一月前他刚接受了项王的礼物,如今两军交战,对韩信而言最好的策略就是按兵不动,谁赢帮谁。
彭越对刘邦一片赤诚,可是刘邦封韩信为齐王,他彭越劳苦功高,却只是个小小的魏相,死鬼魏王都无了,刘邦却迟迟不肯给彭越加官进爵。
彭越也想开了:这个年代,还是韩信这种两面三刀、左右逢源的人吃香,人家韩信虽然背叛了楚王又背叛了汉王,好歹打响了名气,活出了统战价值,刘邦、项羽争相拉拢。
而彭越呢,他几度救汉王于危难之中,为汉王平定梁地,为汉军截获粮草、锱重、刺探楚军情报。他是汉王的左膀右臂,可是汉王看不见他的功劳。
彭越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学习韩信,韩信怎么做,彭越就怎么做。
他派人打听了一下,韩信不出兵,那么彭越也不出兵。
项羽派兵西行,抵挡汉军。韩信下令:齐地各城邑不准出兵,有违军令者,斩!楚军绕过齐地,渡过黄河抵达梁地,和汉军正面交锋。
彭越名义上还是汉王所封的魏相,他不好意思和汉王直接翻脸,经过梁地的驻军,无论汉军还是楚军,彭越都热情招待,两边人马都把彭越当做自己人。
汉王五年11月(前203年),汉军打到了彭城附近。项羽遣散姬妾童仆,带领军队弃城而逃。
刘邦紧追不舍,直到固陵。
项羽命众将士列阵,奋起反击,将汉军杀退。
时值初冬,淮水之涘,项羽携数百亲信,送别他的妻子和孩子们。
田氏裹着雪白的狐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冻得通红,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一辆乌蓬船停靠在岸边,保姆带着孩子们陆续上船,田氏上了船,又跳了下来,紧紧抱住项羽:“夫君,我不要离开你。”
项羽看着她,他一脸凝重,眼神却满是柔情:“大敌当前,子羽怎能使夫人涉险?”田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此去一别,何时”
项羽:“我若获胜,自然会命人接你。我若败了,”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安慰自己,“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田氏掏出手绢拭泪,项羽向身后说道:“桓楚,寡人命你护送夫人回会稽。”夫人仰起头,讶言:“子羽?”
“桓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若遭遇不测,就让他替我照顾夫人,”项羽转身又对桓楚说道,“我的夫人出自名门,贞静娴淑,自嫁我十余年来从未违拗她的丈夫,不过偶尔吃几回飞醋罢了。然而这也怪不得她,是妇人天性若此。不吃饭的妇人好找,不吃醋的妇人难得。”
桓楚握住剑柄,双唇紧闭,夫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桓楚,好兄弟,请为我照顾夫人。”
“桓楚谨记大王吩咐。”
“万万不可,”田氏花容失色,一字一顿地说,“妾身宁愿以死明志,也绝不会背叛夫君。”
“小傻瓜,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夫人还年轻,一辈子那么长,倒也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往后若是遇见了情投意合的男子,只要他真心待你,善待孩子们,子羽也含笑九泉了。”项羽拍着夫人的背,语气难得温柔,夫人哭得要化了。
桓楚被女人嫌弃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长得不难看,性格也不坏,只是没有女人缘。
“时候不早了,夫人尽快动身吧。”项羽扶起田氏,催她上船。
桓楚解下玉佩递给夫人:“此行去会稽,请将玉佩交给我的母亲,她会把夫人当作亲生女儿的。”
项羽迟疑:“桓楚,你”
“桓楚与子羽共进退。”
田氏收了玉佩,再次扑进项羽怀里:“夫君,夫君,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会带他们来彭城认祖归宗的。”
项羽叹息:“吴县才是故土,彭城从来都不是我们的家。过去的一切就让它们都过去吧,不要让后代背负前人的枷锁。”
夫人终于上了船,项羽来不及悲伤,又匆匆回到了战场。
刘邦见楚军莫不以一当十,汹涌而来,他连忙命大军掉头,不与对方硬碰硬。此时彭越和韩信并未如期而至,英布倒是积极得很,然而人菜瘾大,被围困在九江出不来。
刘邦问张良:“韩信素来两面三刀,他来不来对寡人的大业毫无影响。彭越一心待我,如何也不来?”
张良回复道:“这是人性使然。彭越为您立下赫赫战功,您却只给他做了一个小小魏相,着实令忠臣寒心啊。韩信忘恩负义,齐人又狡诈多端。大王迫于形势,允许他自立为王。如今您与楚国开战,韩信一定是想着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刘邦:“这个竖子,迟早宰了他。韩信背叛我,彭越被他教坏了,也背叛我。”
张良:“道理是这个道理,此时天下未定,不到翻脸的时候。”
刘邦:“为之奈何?”
张良:“韩信是楚人,臣打听过了,他在家乡名声很差,乡邻们鄙薄他的为人。楚地广人稀,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极难管理。大王不如改韩信为楚王,他根基浅,随时可以废了他。彭越本质不坏,他平定梁地有功,大王却没有给他任何封赏,难免心理失衡。”
刘邦:“就照子房说的办吧。”
他写下帛书,命使者分别给韩信、彭越送去。
他封彭越为建成侯,并与彭越约定,如果战胜楚国,就将楚国睢阳以北各城池分封给彭越,令他为梁王。
给韩信的书信中说义帝熊心被项籍刺杀,西楚得国不正,此番若打败项氏,就会把韩信过继给后楚怀王,并且把广袤的荆楚大地都作为他的封邑,世袭罔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