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表,他说的是标准的美式英语,他们是这里的上一任租客,“不晚,你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十五分钟。”
他们带着沈翌进去院子里看房子。这是一处独栋的小别墅,这个镇子距离多伦多大学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所以很多租客都是来自学校的学生或者是教授。
“我们是外教。”老先生笑了笑,他取下帽子示意沈翌看看自己的头顶,那里头发掉了不少,“没错,我是教物理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先生十分幽默又真诚,他很认真地介绍这栋房子的优缺点,“这里人少一点,再往北一些邻居会更多,看你喜不喜欢热闹。”
沈翌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与他们谈妥以后约定了交房的时间,他开着车回了学校。
他在学校的公寓是一套双人间,客厅与厨房是共用的,洗手间都在各自的卧室。沈翌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给房东致电,表示自己很满意他的房子,想要签一个长达三年的租房协议,并且说明自己第二天就可以付押金。
等到一切都整理完毕以后,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是他做好的关于养宠物的笔记。上面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购买猫粮和狗粮的商店、宠物洗浴店、狗狗游泳馆以及玩具店等等。
过了不到一周,沈翌正式准备搬家。
他从图书馆借了几本艺术学的书,买了很多的颜料和画板,以及两组与他的相机适配的镜头,这些都是以后他用来打发时间的爱好。他的东西不算太多,塞了后备箱和后座就不再需要另请搬家公司。
这是沈翌来到加拿大的第四个月。
十二月徐清旖去了一趟厦门,11号在这里举办了一场漆画拍卖会,她觉得沈翌肯定会喜欢。这几个月来他们几乎没有联系,徐清旖偶尔写文案的时候想起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在黎江市的写字楼,而沈翌还会在楼下等她下班。
母亲有时候打电话来说,李安每个月仍然会往家里送各种东西,等到父亲将它们全部扔进小区楼下的垃圾堆,下个月又会换了新的送过来。
中国那么大,他们没再见过面。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林知一给她打电话:“是呀,没想到现在会怀上。”
“祝贺你啊,知一。”徐清旖由衷地感到幸福,肖珩和林知一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现在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们想请朋友们一起吃个饭,虽然医生不建议我们要这个孩子,但先和大家分享喜悦吧。”
“肖总怎么说?”虽然已经从公司离职好几年,徐清旖仍然习惯着这个称呼。
“他很担心我,让我听医生的话。”林知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是释然一般笑了笑,“好啦,我就问问你下周末有没有时间,沈翌现在在哪里?”
“我当然有时间啊。”徐清旖说:“他去了加拿大。”
“加拿大?他去出差吗?”
“读书。”
“真厉害啊。”林知一说:“清旖,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那时候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沈翌帮你收拾东西。我问他在哪里读的大学,你说他是南大毕业的。”
徐清旖沉默着没说话,她听见林知一仍然在回忆,“后来我看出来你喜欢他,于是我鼓励你去告白。那一年你去了纽约,回来之后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和他见面是在医院,他应该熬了很久,和我印象中他的任何一个样子都不一样。”林知一说:“我告诉他你去了纽约的事,那时候我看他的反应就觉得他不像是在骗人,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解释。”
徐清旖捏着电话,很缓慢地开口:“不是的,都是我……”
“清旖,你去找回他吧,前半生你们都太苦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没过多久,徐清旖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
“想找你可真不容易。”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明地说:“我叫孟晨。”
“你好。”徐清旖记起他是谁。
“沈翌去加拿大留学,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们还有可能吗?”
徐清旖皱了皱眉,她记忆中的孟晨向来不待见自己,还没等问出口,对面就已经继续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和他是不是没可能?”
徐清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孟晨说话很快,紧接着又说:“有个东西那一年他准备扔掉,我偷偷留下来了,我会把它寄给你。”
“最后一次。”他说。
又过了四五天,徐清旖在邮局拿到孟晨寄来的邮件。
一个档案袋,包裹很严实。
徐清旖回到家,独自坐在沙发上拆开,里面是几封连邮戳都没有的信件。
清旖:
展信佳。
在旧金山的第一个夜晚,无法控制地想要写些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
我从出生起就待在南城,高中时坐火车去北京参加数学竞赛,大学毕业后去了黎江市,临走之际和你一起去了一次拉萨。
旧金山是我出国后第一个落脚的城市。
我们的老师叫作史密斯,是美籍华人,据说中文名姓王。我问他这里能不能寄信出去,他说很困难,至少要过两个月。我便多给你写一些,等到可以寄信的时候,再选择最好的那一封。
我们宿舍的人都很好,我不擅长和他们交往,但他们很照顾我。
写下这封信的前不久,那位叫作白思园的小孩还在念叨着想家。他是东北人,所说的那些菜我都没听说过,下一次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