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忐忑忧惧埋入内里,不断筑起更高更厚的心墙,黑崎一护在用最朴实也最愚蠢的方式压抑自己。
所以才说他缺心眼啊。
黑崎华月移回视线,无视了旁边金发妹妹头新同学卖力的打招呼声,苦恼地拿笔帽顶着下颚。该说“关系越亲密就越是难以开口”吗,面对黑崎一护装出的若无其事,倒是她不清楚应该以什么方式开解自己的哥哥。说什么都不对,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幸好,这天放学后,黑崎一护先行敲响了黑崎华月的房间门。
打开门,黑崎华月抬头就看到了哥哥紧绷着显得凶巴巴的脸。双胞胎的默契让她一言未发,侧开身让黑崎一护进来。
真的同处一室,少年反而双臂抱肩缩在她房间的懒人沙发上,表情放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黑崎华月觑了他一眼,甩手丢给他某样东西。
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想要接住,后果就是一通手忙脚乱后才堪堪拿稳了丢来的罐装饮料。罐身上,用黑色马克笔描画的笑脸正对着黑崎一护茫然无措的面孔。
心烦意乱的情绪触碰到沉默的关心,像是整颗心一下子被泡入温水中,涌上酸涩却熨贴的温暖。
他露出这段时间难得一见的真切笑容,“……谢了,华月。”
拉开拉环,微凉的液体入喉,一瞬的清爽似乎反馈给了黑崎一护开口的勇气,“华月,如果我身体里藏着一只虚,你会怎么想?”
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黑崎华月侧过脸,语气煞有介事:“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是人类。”
……你t又在逗我。
黑崎一护用眼神清晰地表达了这个意思,“不要闹,我可是很认真在问你的想法。”
“一护要听我说实话?”
“当然!”
“你有想过吗,”黑崎华月搁下书,“一护,你体内的虚是为什么存在的。”
黑崎一护不自觉地捏了下饮料罐,“……为什么?”
“虚因欲望和执念而生,织姬的哥哥也好,被拖入地狱的杀人犯也好,都一直忠实于自己的本性。虽说当初你是因为被斩断【锁结】和【魄睡】才虚化的,但其本质不会改变。一护的欲望和执念是什么呢?”
“我……”
房间不算大,书桌前的黑崎华月一倾身就能轻易碰到黑崎一护。
手指隔着衣物虚虚点在自家兄长的心口,少女垂首望着他,轻声自答,“是守护,一护的愿望从始至终都是尽可能地用双手保护更多的人。这样的欲念下诞生的虚,我不觉得单纯代表破坏和暴戾,他一定在保护些什么。”
妹妹的答案是黑崎一护从来未曾有过的设想。
他只记得无时不刻向他逼近的、于体内呼唤他的嘈杂声音。
白色的“自己”,配色与他截然相反、个性狂傲自大、实力恐怖战斗狂野。他一直以来都抱着靠近就会被撕碎心脏、对话就会被夺去自我、放任就会被伤害亲友的觉悟,害怕着关于“虚白”的一切。
那样的他,也会和自己一样,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吗?
黑崎华月手指倏而向上,在黑崎一护紧锁的眉间一弹,“在我心里一护就是一护,不会改变。不相信自己可以控制住虚化的话,相信我的判断总做得到吧?”
“要是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帮你召唤魈,问问他压制业障的方法你用不用得上。”
魈,提瓦特大陆中璃月的护法夜叉,曾被梦魇魔神驱使做下大量残忍血腥之事。之后岩神摩拉克斯击败梦魇魔神,还他自由,他则从此斩妖除魔,护佑璃月千年平安。然而魔神的力量强大,恨意滋生出【业障】,经年累月污染着魈的精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都是和“自己”战斗没错,可是。
“别用这么随便的理由去麻烦提瓦特的大家啊!”黑崎一护心很累,全然忘记了自己找妹妹聊天的初衷,进入说教模式,“不准捂耳朵!你啊,不要老是打扰他们——”
逐渐偏向轻松的话题,终止于冲天而起的灵压。
陌生而强势的灵压自出现起就丝毫未曾掩饰自己的位置,明目张胆地挑衅着现世的死神们。
几乎是同时,无数灵魂被撕扯出身体,划破低空,如同流星群落,向灵压所在的方向汇聚而去,继而尽数泯灭。
这或许是第一次,黑崎一护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虚所造成的、万千生命的消逝。
“……混蛋!”激愤的低吼从喉口滚过,代理死神飞快脱出躯壳,留下一句“我先过去”,毅然飞奔向虚所在的地点。
只余一人的房间内,少女深深地叹息。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生命总有始终。
然而这种非自然,被操纵的死亡,她绝不承认。
“……幸好,这并不是遥远到不可挽回的事,【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少女抬手按上心口。
仿佛听够了灵魂逝去的哀叹,胁差化作的金色表盘嗡鸣着,为看不见的手所倒转。
“——【水月·时间回溯】。”
空座町东部。
“现世的灵力还是那么稀薄。”身躯庞大的破面从犹如陨石砸落的坑洞里大步迈出,面露不屑。
碧绿眼睛的破面冷淡地瞥他一眼,“别抱怨了,蓝染大人只派了我和阿格拉来,是你自己非要跟着的,牙密。”
“好吧好吧,对不起了。”没什么诚意地道过歉,牙密转动视角,“阿格拉呢?怎么不见他?”
黑色短发、赤红眼瞳、身后覆着单片羽翼的骨骼,姗姗来迟的破面从单独的黑腔内现身,“你扬起的灰太大,我就自己开黑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