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琰经营有道,儿子有信心,必能大赚一笔。”荣铭晟言辞间尽显得意,其父亲神色愈发难看。
荣大人深感不妙,赶紧屏退在场的灾民,仅留下楚琰和齐煊。他一拍案桌,表情气愤又夹杂着忧虑地说道,“不知好歹的逆子,跪下。”
荣大人的一声怒吼,把在场的人给镇住了,荣铭晟吓得连忙跪下,“爹,儿子不知您为何动怒。”
荣大人眉头紧紧皱起,怒火中烧,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颤抖着手指向荣铭晟,“你……你可是官商,过手的都是官银,岂能投股到民间经营。官银私用,那可是大罪……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流放,甚至处以极刑。”
荣铭晟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瞪圆,嘴唇微微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抓住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绝望地看向齐煊,“齐大人,你一直让我退股,就是因为这个?”
齐煊点头。荣铭晟情绪愈发激动,“可最初你为何让我把卖掉盐货的钱投进胡家?”
“当初,保险经营尚未规范,这笔赔款来路不明,难以入账。身为官商,平白无故多出这些私银,若不做此处理,也难向朝廷交代。”齐煊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楚琰心中不禁赞叹,齐煊心思缜密、纵横大局且善于权衡利弊。
面对荣铭晟惊讶的神色,齐煊再次开口,“可本官不曾想,荣老板您再次追加股本,才犯下如此大错。本官亦难辞其咎……”
“官银为何不能投入保险行业?”楚琰语出惊人地说道,“官银参股保险行业,既能监督保险经营,使其更好地造福百姓,民间保险生意盈利,朝廷也多一份收入,这不也是一种共赢?”
荣大人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自古官商两条道。各行其职,不能相互混淆。官员从事行政管理,商人经营商业,两者的职责和领域不同,因此应当各自遵循其本分,不可越界……”
“楚琰所言,也未尝不可。”
楚琰看向刚开口的齐煊,“边疆战乱、内地灾荒、民不聊生,朝廷赋税大幅削减,难堪重负。若真能拓展新财源,于朝廷而言也是大有裨益。”
荣大人有些慌张道,“齐大人,这话说不得、说不得呦!朝廷早有规制,官银不得私用,那可是大忌。既已铸成大错,该当思虑如何是好。”
夜色深沉,乌云密布,风声鹤唳,似有无尽暗潮在天地间悄然涌动。
烙城的街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一对父子踉跄着上了马车。长街尽头,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车帘紧闭,透出几分神秘。马车内,身姿略微佝偻的尚书大人神情肃穆,瞥见身畔颓然的儿子,流露出无奈与彷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烙城胡家楚琰,原为商贾之家。因心术不正,贪图私利,竟行贿朝廷命官,擅自挪用官银,用以牟取暴利,扰乱市场秩序,致使民生困苦,怨声载道。其行径恶劣,罄竹难书,特押解回京审讯。钦此。”章公公在东华堂宣读完圣旨,微微眯起眼睛睨着跪在堂下的楚琰和齐煊,嘴角吊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章公公卷起圣旨,下台阶,走向楚琰,“胡夫人,请吧!”
楚琰被人拷上枷锁带出东华堂,经过庭院时,昔日热闹的场景如今显得格外冷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曾经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灾民在低声交谈,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灾民们默默地挪步跟随,望着楚琰被驱赶前行的背影,不忍叹息。
前方的官兵们手持长矛,一行人正缓缓行进着。身穿靛蓝色粗布麻衣的楚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被铁镣强拖着瘦弱的身子前行,嘎吱作响。齐煊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背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前面瘦弱的人儿,眉宇间一直紧锁,从未舒展。
太阳东升西落,楚琰被铁链锁住的手腕沉重地垂落在身侧,她的脚步蹒跚,步伐愈显吃力,但她依旧咬紧牙关,眼神渐渐涣散。她不断前行,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脚镣声,回荡在每个昼夜。
楚琰疲惫地坐在一块冷硬的石头上,双手依旧被沉重的铁链锁住,双肩微微颤抖。她稍稍低头,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露出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官兵经过,随手扔给她一馒头,没来得及接着,馒头滚落地上,沾上了灰。
她起身,迈着沉重而蹒跚的步伐去追那馒头,捡起那馒头,刚要放嘴里,半馊的味道,不禁让她作呕。楚琰咬唇,又拍了派馒头上的灰,再屏住呼吸,咬上一口,下一秒,她胃里所剩无几的米汤,伴着馊馒头一并吐出。
几名押解的官兵站在不远处,嘿嘿一笑,“这豪门少妇竟落难到如此田地……”
“这娘们得罪了魏大人,还能走运吗?”
“哎,魏大人安排了人……”其中一个士兵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其余几人诡谲一笑。
听那些人对话,楚琰不敢抬头,见草丛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楚琰眸色一暗。
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他们眼神充满贪婪和色迷迷的光芒,仿佛在打量着一件被禁锢的猎物。一个官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娘们送上京都也活不了几天,还不如让咱兄弟几个开开荤……”
她的身体微微蜷缩,脚步往边上挪,“我,我要去方便……”但那几道贪婪的目光含着几分诡谲的笑意,依旧如影随形,让她无所遁形。随即,一个官兵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紧跟着楚琰的身影走进附近的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