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就快推开那堵失忆的厚城墙。那墙已经摇摇欲坠,缝隙里漏出可见白日的光。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但这已经很好了,足够了。
偌大的故宫,满载岁月的荣光与庄严,群殿环绕,游客如织。云天和寻欢淹没在人群里,踏着石板路,肩并肩,走出了一个人的步调。
云天作为只来过两次的蹩脚导游,要边查手机边介绍,这个殿如何如何,那个殿如何如何,这个狮子什么寓意,那个铜鹤什么出处。后来,实在觉得麻烦,服气地问寻欢,要不我们还是请个导游?
导游不需要的。寻欢,来也不是看风景,而是看风景里的人。
“霍云天,我以前来过故宫的。”寻欢好心安慰他。
“那你不早说。我该带你去····“他说得急,话到嘴边,又说不上来。他是真的不觉得北京有什么地方值得一玩。以前公司团建,也都是带着团队在创业园附近吃个饭喝个酒。
“我以前跟一帮二世祖瞎混,在北京头号会所吃过饭,逛过东四北大街的胡同,摸过潭柘寺里的百事如意树,拜过香山梅兰芳先生的墓,夜航过亮马河,在三里屯的酒吧一条街买过醉。要不然,我带你逛逛?”作为正经纨绔少爷的霍寻欢,在玩儿这方面,能吊打霸总霍云天十条街。
“······”躺在十条街外的霍云天,后知后觉原来自己在北京呆的六年多,呆了个寂寞。
当晚,在小叔白逸的饭桌上,云天被一杯杯的灌酒:“趁着你婶婶不在家,咱爷儿三,可得好好喝几个。”白逸的妻子是地道的北京人,他耳濡目染,一张嘴也是京味十足。
寻欢以酒精过敏搪塞了过去,很快吃过饭,便跟小堂弟云生一起玩手游,好不快活。
晚上寻欢把醉醺醺的霍云天带回酒店,拿手一遍遍描摹他的脸。
霍云天的脸方正而冷峻,眉眼十分好看,鼻梁高耸,嘴唇是厚实的方唇。这样的长相放在任何一个繁华的都市,都是顶好看的。他的胸膛,腰身,长腿,又充满肌肉的张力和紧实感,让那好看的长相平添了许多威严和气势。
寻欢曾讨厌过他毫无底线的品行,现在忽而觉得这品行也很可爱。
一个失去心爱事业会忧伤的男人,一个不怎么玩得开的技术宅,灵魂柔软,脸皮坚硬。
霍云天从一维的单面人,延伸出更多立体面,每一面都如此生动真实。
寻欢强喂了云天半碗醒酒汤,看他皱着眉不舒服地睡下。自己则仰躺在他身边,与他的手,十指交合。
这一天,命运的磁盘翻转到另一面,让他聆听到的乐章,仍在嗡嗡作响。
他的心绪很久才平静下来,然后他梦到了小时候,梦到了霍云天的母亲梅子青。
他很久没有梦到她。
记得,小时候阿婶阿婶地唤她,她很开心,喜欢搂着寻欢唱歌。
但在梦里,她的脸朦胧而模糊,在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竹林里,像个随时要被风吹走的影子。
阿婶,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跟霍云天的事。寻欢没来由地愧疚,他低着头颅,沉着声音。
是啊,小寻欢,我什么都知道。
那阿婶,你能不能别生气?寻欢的眼泪从发间滑落,他咬着嘴唇。
请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一点儿都不记得他了?明明是那么刻骨,像心脏上插着的刺,怎么会不记得?
小寻欢,这要交给时间。你总会知道答案的。
阿婶,别走。请告诉我~
梦里寻欢一路追,可梅子青就这么消失了。烟雾缭绕的林子里只有树影,只有风声。
“寻欢~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寻欢是被霍云天摇醒的。睁开眼,他担忧的脸悬在自己的头顶,这感觉真好。
寻欢无声地揽住他的颈,拉低,与他热吻。
回归
他回来了!
阅后即焚里消息炸了锅:震惊!网传已经提出离职的欧洲项目部大佬霍寻欢,今天准点儿上班。
霍寻欢在食堂被抓拍的照片,钉在了留言板上。
霍云天一早到公司,就把寻欢的离职申请驳回,看到留言板上的照片后,傻乐着点了点鼠标。
系统提示:您顶了照片1次。
阮竹进来总裁办公室送咖啡,被他叫住,让她把先前客户拜访时送的礼品,全部打包送到欧洲项目部。阮竹面上无波无澜,实则下巴已经掉地。
按照吩咐,叫上总裁办的小李推了满满一推车的礼品,敲开了欧洲项目部的门。
项目部里热闹得很,这帮小年轻正把霍寻欢围成了圆心。
单灵大嗓门地把其他人的声音压下去:“领导,你都不知道他们都欺负我,一大堆的数据跟报告全塞给我做。你快给我主持公道吧~~”
文柒楚煦阳他们笑得哈哈。熊辩揽着金奕的肩膀,很江湖气又厚脸皮地说“能者多劳嘛”,见到阮竹,立马板正地收身,跟她打招呼。
“霍总,这些都是云天总安排我送来的。您看放哪里合适。”阮竹客客气气地说,还特意冲单灵笑笑。
单灵扑上来问:“阮竹,这都啥好东西呀。”
寻欢扫了一眼,见就是些茶叶、水果礼盒、数码用品之类的,大家应该用得着,便说:“麻烦你特意跑了一趟。先放窗边的柜子上吧。”
“领导,我想要这个。”单灵眼尖拣了时下最火的颈椎按摩器,抱在怀里不撒手。
“你这猴急的样子,人家都还没把东西放下呢。”寻欢叹气,装作很无奈地样子:“拿走拿走,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