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做公主,就抓住机遇,趁叛乱逃出了宫;她想出人头地,就步步为营,在全是男人的军营打下自己的天地;她想要自由,便头也不回逃离了军队逃过了和亲的圣旨,西进入了回鹘王庭。
唯独旁人生而有之的亲缘情缘,她如何努力,皆是强求不来的。
她衷心羡慕帛罗,有疼爱她将她放在心尖的阿耶,还即将要嫁给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
不像她,所求皆是虚空,犹如水中捞月,徒劳无功。
辰霜望着草原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寒芒,既是释然又是自嘲地笑了笑。
身着明艳紫裙的少女一步三跳地走到她身边,无不自豪地告诉她:
“我带你看看我的嫁妆吧。可多可好看了。”
草原儿女跟中原人确实不同。在他们眼里,哪有什么露富这种说法呢。有什么便大方地展示出来,不会藏着掖着。
辰霜被帛罗爽朗的笑声所打动。二人就像偷偷溜进后厨的仓鼠,置身于空地上停着的数百辆陪嫁马车之中。
这些大小不一的马车上,装载的尽是粮食万石,丝绢千匹,珠宝百匣,更不提数以千万计的牲口和奴隶,都是她河漠郡主一人的陪嫁。
辰霜随手抚过一匹绢布的料子,冰凉滑腻,是草原上能与大唐易来的最好的丝种了。其中数匹名贵的云缎柔软如丝,色泽明艳,最适宜女儿家做成贴身衣服了。
她当年在皇宫身为公主,穿不上当季最上乘的云锦缎子,也不过是穿这些普通的云缎裁成的衣衫,也从未觉得委屈。
她本是不在意这些,却想到这是河漠王悉心为女儿备下的陪嫁,才不由多看了一眼。
满车满地,皆是一个阿耶嫁女儿的心意。
她只轻轻一触,就收回了手。
“辰霜,你来看,这是我们河漠特有的愈伤草药,刀剑枪伤,涂了它,伤口便能好得快些。”帛罗从一驾马车的瓶瓶罐罐中,拿出其中一瓶来,道,“我的夫郎,未来是要在草原上征战四方的。我备下这些草药,肯定用得上。”
辰霜接过那瓶草药不语。脑海中不禁想起叱炎上身伏着的数道狰狞伤疤。她在军中见多了杀伐,可当时亲眼看到,亦是觉得可怖且烧心。
那时,她气他,恼他食言,不肯摘下面具,所以走得很急,离开帐子前也不曾回头看看,他胸口那道箭伤毒消了没,口子愈合没。
现下,他就要做别人的夫郎了,是再也没机会看了。
要是那箭伤愈合了便好,她所欠他的旧伤已去,旧人不再,也算是功成身退。
她的心间空荡荡,像是被活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血肉。原来,了去深藏五年的执念,竟是如此这般的心情。
帛罗还在马车之中游走着,像个阵前阅兵的女将军,昂首挺胸地检阅着即将随她征战夫家的军队。
辰霜在旁静静望着欢欣鼓舞的她,心中既是欣慰又是苦涩。
酒意渐渐泛了上来,她顿觉视线模糊了起来,脚步趔趄,不慎一下子坐在了满是绸缎布匹的马车上。
“咣当”一声,极其清脆的声音响起。
辰霜感到股部像是碰到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她的酒气醒了三分,转身回头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