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靠在沈行舟肩上,入耳是鼓噪不已的心跳,很吵,却给了林鹿他还活着的实质感。
“是…阿舟吗……”林鹿呓语似的出了声。
“是我,是阿舟,鹿哥哥、鹿哥哥……”沈行舟忙不迭回答,温热的泪珠一滴滴落在林鹿眼角,与他眼眶里蓄满的泪汇到一起,缓缓滑下那张依旧精致却缺少生气的面庞。
“对不起,对不起……”沈行舟也不知为何,冲口而出的话成了一句句道歉。
林鹿将头埋在他怀里,默默嗅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味。
这里透不进光,平时除了纪修予和送饭添水的猫蛋也不会再有旁人来,整日如死亡一般寂静,林鹿感受不到时光流逝,不知过去了三两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除了委曲求全,林鹿别无选择。
纪修予熬鹰一般磋磨他的心性,将他调教成一见人就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有道是无知者无畏,也无所谓。
纪修予“施舍”林鹿在内书堂修学的那五年,不过是将林鹿从蒙昧无知的小太监变成书卷气加身的读书人,添了气节、生了傲骨,再打破一切认知地狠狠摧毁——这便是纪修予其人的恶趣味。
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纪修予费尽心机与上任司礼监掌印周旋良久,一朝得胜,自然会对仇敌的身后事产生兴趣——林鹿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能与当朝权宦搭上线,让他去保护一个初入宫的新人?
身世成谜不说,长得还这么可人。
自打见过林鹿一面,纪修予就开始布局筹谋——寻常人定不会理解,堂堂一手遮天的司礼监掌印,竟然为了个小太监大费周章?
可纪修予就是这样的人,事事追求完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想将林鹿打造成最忠诚、最锋利的完美僮仆,就必须摧折他的脊骨,将他变成自己的同类。
幽禁蔽室而已,这仅仅是个开始。
此时林鹿已丧失大半思维能力,屈辱如同潮水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冲刷着小太监脆弱的神经。
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怎会不懂“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
然而,当死亡威胁实实在在悬于头顶,英雄豪杰不过尔尔数人,你我皆凡人,任谁也不能保证无惧无畏、宁死不屈。
总归是要搏一线生机的。
正因如此,林鹿日日陷在两难,庆幸活命的同时自轻自贱,瞧不起屈于人下的自己。
可沈行舟不在乎这些,他只想林鹿能活得顺遂,眼下看来,林鹿能保有一息尚存就谢天谢地了。
六皇子不顾满地脏污坐在地上,为的是林鹿靠在自己身上能舒服些,他一手圈着林鹿,另一手安慰似的在林鹿背上来回轻抚。
“阿舟……阿舟……”林鹿声音颤抖,在口齿间反复念叨这个名字。
“我在,”沈行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在!”
林鹿突然就笑了一声。
“鹿哥哥你、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沈行舟慌了神,将林鹿推扶起来,由于看不清表情,沈行舟伸手在林鹿脸上摸索,试图感知他现在的状态。
不料林鹿稍一偏头,狠劲咬住了沈行舟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