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秦惇环着林鹿,一勒缰绳飞奔出去。
“急什么?”林鹿蹙了蹙眉,有些艰难地看向被快马转瞬抛在身后的案发地,“那支箭还没带上,到时怎么追凶?”
“哎哟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秦惇表面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恳求意味:“敌暗我明,现下可没工夫抓凶手!保命要紧!”
林鹿收回目光,狐疑地落在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男人侧脸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死了?”
“我是怕你死!”秦惇快速垂首觑了林鹿一眼,又专注驾马骑行去了,“一击未中,尚不知是否留有后手,今天带的弟兄不多,待回去后带足人马再来找寻线索,岂不更加稳妥?”
林鹿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地闭了眼。
疾驰时耳边划过呼啸的风,林鹿有些自嘲地想道:这才刚把平安扣给了沈行舟,就出了这档子事,难道还全靠这小小的玉扣来保平安了不成?
简直无稽之谈,思之令人发笑。
转念又想,倘若真有效用,将此物留给远赴边地的沈行舟,似乎会更适当。
回到司礼监后,林鹿下令不准声张此事,带出去的锦衣卫都由秦惇约束口风——林鹿说了,若是闹得满城风雨,第一个治秦惇御下不严之罪。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鹿负伤回宫的场景,一路上却是入了不少人的眼,只不过除了自古拥有“免死金牌”的言官外,根本无人敢议之一二。
早朝,宣乐帝难得出席,歪倒在龙椅上昏昏欲睡。
底下群臣因如何处理边境骚乱吵得不可开交。
主战的鼓吹周朝兵力、夸大战胜利处;主和的用地形劣势据理力争,遇上几个不讲道理的兵部大臣,有理说不清,一时义愤与其争论不休。
“你这老匹夫!以为玄羽国同那脊骨一碰就折的苍族一样?玄羽国人阴险狡诈,先祖皇帝代代努力都没有攻下的地方,你动动嘴皮子,说收复、就能收复了的?!”
“你少在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先人未成之事,后人一定碰不得?区区蛮荒野人,而我大周兵强马壮,有何战不得?老夫看你是读书读没了志气,人都读傻了罢!”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言一语地骂战升级,竟一句一句“书呆子”、“打肿脸充胖子”互相谩骂起来。
“行了。”宣乐帝被他们吵得脑仁疼,低低念了一句。
谁知这些人正在气头,一个个面红耳赤,直教吵声盈天,竟谁也没听见宣乐帝明显不悦的两字。
“行了!”宣乐帝一把推倒龙案上摆放整齐的奏折,“呼啦啦”的洒了一地,整座大殿瞬间一片死寂。
“说了半天也没个定论,真是一群草包。”宣乐帝不耐地捏了捏眉心,习惯性将目光投向立在近处的纪修予:“修予,你觉得呢?”
纪修予莞尔一笑,两边都不得罪地打了个圆场,出征作战是劳民伤财的大事,一时半会也商量不出确定的结果,在纪修予刻意回避下草草收场了事。
在方才争论中,主战派曾以世道不太平为由,猜测京中案件频发是敌国内奸潜进城中的缘故。
宣乐帝难得分出几分心思在国事上,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朕听闻前几日林秉笔在京郊遇袭,如今伤势可好些了?”说着便将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纪修予身后的林鹿身上。
“多谢陛下挂怀,”林鹿拱手而出,“奴才已无大碍。”
清晨熹光不甚明亮,显得大殿内有些暗淡,林鹿身后是分成两派、各自穿着同色朝服的文武百官,而他甫一露面,那张艳若好女的面庞就让宣乐帝眼前一亮,顿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林鹿身上。
“刺客抓到了没有?”宣乐帝眯着眼睛捋了捋胡须。
林鹿垂着眼眸,如实答道:“回禀陛下,当时便派人寻了,未果,如今奴才伤好,此事既因奴才而起,为保一方安宁,奴才将亲自带队彻京搜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宣乐帝其实并不在意能否抓到甚么刺客,他只是想借机与美人多说两句话,就算场合是在宏伟堂皇的大殿之上,也改变不了本朝天子不加掩饰的好色重欲的性情。
林鹿不常面见天颜。
宣乐帝很少参与早朝,偶尔一次也是在纪修予提醒下卖他面子,而林鹿更是随心所欲地想来就来,长时间不来一次纪修予也不会说他什么,因而与皇帝着实不甚相熟。
然而,决定与二皇子结盟以来,除了养伤休息了几日,林鹿再没缺席过一次早朝,为的就是想多在皇帝面前留下印象。
今日二人相见,中间其实已经隔了不少时日,在这种情况下,林鹿犹带三分病弱的容貌,就格外吸引本就欣赏佳人颜容的宣乐帝。
“嗯——”宣乐帝此时已经无暇朝政,一心想着尽早结束这场无聊吵闹的该死早朝,缓缓说道:“许久不见林秉笔,瞧着有些消瘦,待会儿下了朝,随朕一道去柔妃宫里用些点心,可好?”
九五至尊居然在朝堂之上向一位太监发出正式邀请!
在场众人无不默服,习以为常般缄默不言,底下站着百十来人,竟是连一声哗然喟叹都没发出。
纪修予只牵了牵嘴角,安静立着没做干涉。
林鹿抬起一双乌油油的眸,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大臣们掺了各色意味的眼神在瞧林鹿反应,而他只是弯了弯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多谢陛下,奴才恭敬不如从命。”
柔妃。
林鹿没忘,柔妃正是三皇子沈煜杭的母妃,借机探探虚实总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