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男人惊站起来,稳住踉跄的步子,提剑缓慢四处查看。大若铜铃的双目犀利威严,在战场上厮杀活命的将领,戒备能力自是一流,警惕如狐。
声音是从屏风后面发出的,两旁的帷幔被狂风刮舞起来,挡住了书房里的视野。
他凝住目子,定视屏风上倒映出的隐约人影子,轻手轻脚向那边走去,即便时刻注意着,玄甲也还是有细微的响动。
屏风右侧,博古架横倒在地,只剩时下不甚值钱的经商之书,财宝古物连一个碎片也不见,这架上,他平日最喜爱赏玩的镂雕宝盒已经下落不明。
风再次吹起飘逸的帷幔,他看到书房角落里的十五连盏铜灯上,竟还亮着一灯,只是太过微弱,站的远点便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也难怪如此昏暗的时刻,屏风上还有影子。
男人暗松口气,意欲转身的一瞬却无意间瞥到一副画作,凌乱掉落在书案旁边的地上,挨着一个只剩头的宫灯。
“唉!”他登时怒火中烧,顾不得手上的剧痛,一跃踩上博古架,用提剑的那只手猛挑开帷幔,跳将到屏风后。
“朕的爱作呀!”浑厚的嗓音悲痛。
他弯身去拣,眼前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光线下细白柔嫩,好看至极。她也想去拾得那幅画。
思此,男人立即大喝一声,出剑刺了过去。
但在视线触及那名女子的容颜后倏地停住了动作。
“天底下竟有此等美人!”他暗想。
思忖了几许,男人迟疑开口:“你是晞婵?”
能美成这般惊心动魄的女郎,邺城找不出第二个。他收起剑,眯眼打量起楚楚可怜的红衣女子,冷冷道:“朕记得前阵徐昴送了个美人儿来殷国,以求同盟,就住在这九龙殿,可是你?”
那女郎生得唇红齿白,明眸流光,眉目间的愁闷之色我见犹怜,红衣楚腰,宽袖似仙。鬓间乌云如绸,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媚而不俗,真乃人间尤物耶!
她缓慢而木讷地垂下眼睫,只望着地上那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这副民间早有传闻,虽收在大殷秘府,但绝非真品,因其临摹程度极高,念及收藏价值,便也留在宫里了。
遗落在这,大概是四处奔逃抢掠的宫人来不及收起的。
方才一阵狂风,摇摇欲坠的臂搁从书案上掉落,她转脸去看,却忽然瞥见被浓墨溅洒了小半幅的临摹画作。
眼前存有浓密黑胡的男人,自称为朕,应是大殷皇帝孟获无疑了。
晞婵低声道:“正是。”
孟获眯目揣测几下,忽地歪头冷哼一声,由于失血过多,饶是他体质强健,这会儿也不免虚弱:“朕虽看不真切你的神情,但听得出你心怀悲恨,你是在怨徐昴的薄情寡义,还是大军压境,危在旦夕?”
只要她侧眸,就能看见那只宽厚的大掌张开又逐次紧握,有力把持着重剑,仿佛下一秒就会劈头挥砍过来。
“妾无悲无喜,更无怨恨之意,只如今国破家亡,心中难免沉痛。能跟随陛下这般的枭雄,妾此生无憾。”
孟获大笑,讥讽道:“你在赌气。”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