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徐昴大笑不止。
今日他心中郁闷,喝了不少,此刻理智丧失了大半。如今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他更是恨不得拉住她,问问她的心:“我是何意?惊惊怎会不知我是何意?我徐昴,虽贪图酒色,却待你视若珍宝,你我二人,海誓山盟!”
晞婵神色微怔,望向不知何时立在堂门阶上的李覃,喉间骤堵。他懒洋洋靠在门框上,提酒慢饮,垂眸漫不经心地睨向圈中伤心欲绝的徐昴,也不出声打断,仿佛在看一出好戏,助助酒兴。
徐昴不知,还继续高声发疯:“第一年,我背你过河,两心相许。第二年,我下聘送婚书,私定终生。第三年,我不过是过分悦你,意图一亲芳泽,却被你一脚踹下塌,哪里像个被你敬重崇拜的未来夫君?!”
他愤怒质问:“我无过错,你却退婚,远赴荆州。你且说,可是第三年变心的?”
围成圈的一众女郎,偷笑的偷笑,嫉妒的嫉妒。
若是前世,晞婵不定感动的一塌糊涂。可现在她只觉得脸都快被发酒疯的徐昴丢尽了,尽量平和道:“徐公美人在怀,何必顾念旧情,在他人府上撒野。原因我在信上已写的清清楚楚,若是徐公不认字,就让身边智囊细细解读,好理解透彻。”
徐昴不服,沉默半晌,道:“你当真不与我修好?”
如今他已经不是当日徐昴,而是占据雍州,有数万兵力的徐昴。
等不到回答,他眸色黯淡下来,怅然若失道:“我籍籍无名时,是你不慕权贵,鼓励我,支持我,如今我有能力护住你了,你却要离开我,晞婵啊晞婵,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晞婵已无心纠缠,作势要绕道。那徐昴却突然冷呵一声,目光死死地盯住她,醉态毕现的面上依旧像个翩翩公子,然行为却放肆卑鄙。
他既能绝处逢生,成就霸业,气魄威力自是不容小觑。晞婵何时被这样的目光凝视过,当即小脸苍白,再走动不了一步。
徐昴迅速却又刻意地搂紧怀中女郎的腰身,一面不错过晞婵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一面扒下几分那妩媚女郎的衣襟,探手入内,引得那女郎失声尖叫,却又呻吟连连,许是也喝醉了酒,忘却是在何处,依偎在徐昴怀里,极为享受地攀附于他。
晞婵当即蹙紧眉头,不防急忙用宽袖掩挡,弯身干呕了声。
他竟当真卑鄙至此!
不待她起身奔跑,身后忽然传来一股甚是好闻,令人不觉心生安定的淡淡檀香。
有一宽厚掌心,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惊疑不解,却无奈腹中反胃,唇色依旧苍白,双腿难以站稳,仿若一株在风雪里摇摇欲坠的牡丹,国色天香,却病态凄怜。
李覃瞧她一眼,唇线紧抿,思忖一番,还是稍稍弯身,将她拦腰抱起,大步一转,抱着人儿头也不回地稳步往后堂去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
徐昴畅快抬头,吩咐身边扈从:“取交杌来,赠与晞婵姑娘坐着。”
“主公,”仆从拱手作楫,恭敬道,“晞婵姑娘早走了。”
李覃行至后堂,此时安静无人,仆妇都在各房外间候着,庭院灯烛长明,照清了怀中娇小女郎的香汗湿发,想是还未缓过来。
他径直向她房中走去,晞婵无意瞥见房中窗明,忙轻扯住他,小声急道:“君侯”
李覃低头,盯向那柔若无骨,轻轻扯住他心前衣物的葱白手指,没什么表情的面上仿佛毫无松动怜惜,冷硬依旧。却也没再走动。
她低眸,轻轻向他吐露:“我这副样子,若是婉娘见了,定会担忧。我与婉娘惺惺相惜,不忍见她为此垂泪君侯恩泽,晞婵愿心如磐石,敬而重之。敢问君侯,可否容我在阁楼待上一会儿?”
现在还需李覃抱着走去。
也许是前世对徐昴的感情终归不同,现今他的另一面越来越广地展开在她眼前,一时反差太大,这才身体不受控地膈应起来。
徐昴以前,从不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女子待在一处亲昵,那些姬妾,更是从不让近她身,就连家中仆妇,他也绝不允许有人传出他偏宠除了她以外的哪一个。
而今这些于她已经不重要了。
晞婵,惊惊。
不知怎的,李覃暗自琢磨了这两个称呼,一个念头在脑海骤然闪过。
但他并未在意,只淡淡嗯了声,抱着人阔步走进阁楼。
美人泪
阁楼未点灯。
李覃目力惊人,即便如此,也能借着月光稳步行走。
她见他上了二楼,穿过三层书架子,绕到后面,将她放在距离书案不远的窗台。窗台上应是铺有毯子,触及光滑生温,这里紧挨着窗,月光正盛。
晞婵端坐在毯上,脊背挺直,似是礼节如此,也似是不敢冒犯,只乖巧占着那一处,双手轻轻放在身前,娇面含惊,秀唇微张。
美人淡淡忧,君心如兔,水如银。
李覃正欲转身,常年把弓握剑的手掌,忽有一滴水珠垂垂而落,沿着他的手背脉络,慢如沁透地扣入指间,湿入骨头。
仿佛在下一瞬,就会摇摇坠落,脱离他掌间。
思此,他手指稍动,下意识将那滴玉珠轻柔抹消在指腹。
晞婵不知,依稀看清眼前的男人亲自去找出火折,点上书灯,竟也坐在案前,摊开一卷竹简,支头瞧看,不由一愣,问道:“君侯不回去就寝吗?”
他好像喝了不少烈酒,方才抱她,酒味特别浓。
他眼皮掀也不掀,淡淡道:“你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