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一怔,下意识寻声看去,就瞧见高大的男人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少师?”
她惊愕回神,连忙往前迎了两步见礼,“不知贵客登门,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她已然将那铺天盖地的情绪尽数收敛,再瞧不出分毫。
虞无疾侧头瞧了她两眼,才大步走了过来:“不必多礼,兴之所至,就来看看。”
擅自登门其实十分无礼,可谁也不敢指责他,还得由着他登堂入室。
里头几人听见动静都已经站了起来,瞧见虞无疾旁若无人的进来,陆父连忙拱手作揖,姿态十分谦卑,再不见半分刚才的咄咄逼人——
“敢问贵人是……”
说话间他看向陆英,示意她快些引见。
陆英不着痕迹地揉了下生疼的心口,这才开口:“这位是青河道巡察使兼督察院左都御史,加封少师,也是青州新任节度使,虞大人。”
一串名头唬得陆父腿软,慌忙带着众人跪了下去:“拜见少师大人,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满心惊慌,不知道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纡尊降贵来陆家一个商贾之家,很快他又想起了知府被杖责的事,一时间被唬的两股战战,冷汗都冒了出来。
虞无疾却仿佛没瞧见他,自顾自看向陆英,唇角带着一贯的浅笑:“我就这般拿不出手?还有个名头怎的不提?”
陆英想起他说的那句舅舅,一时语塞。
她方才的确是有意略过这茬的,虞无疾可以纡尊降贵来和陆家攀亲,可他们却不能上赶着,万一他只是说笑呢?万一他后悔了呢?
他们担不起他的反复无常。
“民女一时疏忽,少师见谅。”
虞无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径直自众人身旁走过,在上坐了下来:“都起来吧。”
他目光落在陆夫人身上,“阿姐,你可是也不记得我了?”
众人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却正看着虞无疾出神,片刻后眼睛一点点睁大。
“你,你是虞家弟弟?”
她面露惊喜,看得陆英也惊讶起来,虞无疾和她母亲真的有渊源?
不等她开口,陆父已经按捺不住询问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你当真认识贵人?”
陆夫人又惊又喜,盯着虞无疾又看了两眼才开口解释:“我家当年与邻家相处极好,双方便互认了干亲,十几年前我父母亡故的时候,就是少师来吊唁的,你忘了?”
陆父心虚地扭开头,当时陆夫人娘家人都死了,他没了忌惮,自然就不怎么上心,对宾客也就是草草敷衍,哪想到其中竟藏着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女人也是的,竟然也不提醒他。
“阿姐还记得就好,小陆英”
虞无疾忽地拉长了调子,目光也落在了陆英身上,“现在可信我了?”
众人的目光便又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陆英不自觉哽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人这般记仇,自己当时不过是懵了片刻,就被他问到了脸上来。
“民女从不曾怀疑少师。”
她假笑着应承了一句。
虞无疾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虞某误会了,竟平白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逗弄,显然是一个字都没信,陆英脸上有些挂不住,正想找补两句,可刚抬起头,话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陆父挡住了身影。
他满脸红光,激动得浑身抖,这可是节度使啊,若能攀上他,陆家在齐州府还不是横着走?
他强忍着激动,再次见礼:“少师大人,既然两家有这样的缘分,今日一定要给我们个机会,让我父子二人陪您好好喝上几杯。”
陆夫人连忙附和:“正是,一家人合该好生熟悉,我这就让人去备菜。”
陆父顺势将陆承业推到了虞无疾面前:“少师,这是我陆家的独子,正学着接手家业,承业,快喊舅舅。”
他迫不及待想给儿子铺路,虽然陆英难缠,可若是有虞无疾给陆承业撑腰,那就是再来十个陆英也抢不走陆家。
月恒有些着急:“姑娘。”
她显然是看出了陆父的打算,很想阻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英朝她摇了摇头,月恒都看出来的事情,她怎么会看不懂?
若是换成旁人,她自然会想尽法子从中作梗,可这是虞无疾,掌权已久的封疆大吏,她没有那个能耐去干涉他的决定。
何况,昨夜的事始终是个隐患,她也不敢招惹此人。
虞无疾却迟迟没开口,陆父有些尴尬,又不敢开口催促,只好又推了一把陆承业:“快叫舅舅啊。”
陆承业还沉浸在见到节度使的惊惧里,被这么一推才回神,瞧见虞无疾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可很快另一股情绪就涌上了心头,如果有个节度使做舅舅……
他被激动冲昏了头脑,伏地就去磕头:“小子承业,拜见舅……”
“别乱叫。”
虞无疾却在此时开了口,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男人语气冷淡,连脸上惯常带着的浅笑都没了,“我记得,阿姐只有陆英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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