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着头,眼泪汪汪道:“那找什么理由让她上来?”
王轩道:“班长肯定有办法。”
蓝倚秋看着贺盐手里的书,脸色微红:“您知道了呀。下午第一节课要开始了,贺老师我带您上去。”
贺盐一下兴奋了起来,面上镇定道:“那走吧。”
她手里这本《高中生心理健康教育》一开始是想用来应付可能存在的找茬人罢了,没想到最后成了课本。
教室在二楼,为了让路程不尴尬,蓝倚秋贴心地向贺盐介绍班级情况:“我们班总共是17人,高一高二高三的同学都有,在灵力的应用上各有擅长。有些孩子比较活泼,待会要是冒犯了老师,还请见谅。”
个人情报不能介绍,可路才刚走到一半,蓝倚秋轻咬舌尖后继续说道:“除了上灵力知识课和灵力应用课,我们并不会每天待在一起,平时更多还是和普通人一起学习。”
“她在试探我”,贺盐心想,她对这方面已经敏感到不用思考就能察觉到言语中的陷阱。
交谈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在现有的社会规则下,不回复就是不礼貌,这就逼得贺盐必须接话。
不用问句结尾,不指定回答内容,贺盐说什么都行,都算是她主动回答,不是逼问。灵力课,不会每天待在一起,普通人,不管回答哪个重点,蓝倚秋都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贺盐扬了扬手上的书,好奇地问道:“你们心理健康吗?”
蓝倚秋震惊到失去表情。这句话就好比对一个重症患者说你身体还好吗,对一个精神病说你脑子还行吗。
在协会,关心伤势远比问心理状况来得安全。白加黑五加二的日常,这句话太容易触及逆鳞。没因为这句话大打出手都是关系铁。
蓝倚秋小心地瞧了一眼贺盐,看不出她是不是故意的,迟疑道:“应该…还行。”
谈话间,教室已经出现在眼前。
还未走进,砰,砰,砰,砰——
教室墙体一人高处的四扇窗户接连掉了下来,正好响了四声。
不用继续与贺盐对话,蓝倚秋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视若无睹,熟悉地踩在满地玻璃碎上,小心翼翼挪开已经半裂的合金门。
“教…”话刚出口,感应到什么的她往后一跳,门上方的透气小窗的框架整个脱落,啪一声落在了地上,正好挨着蓝倚秋的脚尖。本就破败的铁门更加摇摇欲坠。
压下抽搐的嘴角,蓝倚秋露出无可指责的完美微笑:“教室到了,您直接上课就好,这里没有铃声。”
说罢,她捏紧拳头回到座位。
贺盐慢悠悠地踏上讲台,站定的那一刻,十七道目光齐刷刷向她看来,好奇的、平静的、轻蔑的、鄙夷的、打量的、挑衅的、厌恶的……从讲台向下看去,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17人,无一例外,她们都想知道贺盐有多强。
教室一片寂静,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呼吸声接近于无,像是暴雨前的宁静,野狮猎杀前的伪装。
把书放在满是伤痕的讲台上,贺盐从旁边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刺啦——凳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底下已经有学生面色不愉。
这群天之骄子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怠慢她们。
贺盐神色自若,把学生晾在一边,一手撑头一手翻着《高中生心理健康教育》。
这本随手从书架上拿下的书她之前也没看过,翻开后才发现里面不是冠冕堂皇的什么“高中生作为社会的中坚力量,正面临人生的重要选择。繁重的学习压力和不稳定的激素水平影响着她们的心理健康。本书旨在探讨”
拨开陈旧的书皮,进化论这三个被刻意设计过的字体倒映在贺盐瞳孔里。
一行小字写在扉页右下角:基因变异和自然选择是推动进化的主要动力。
贺盐轻声念了出来,在这安静地连针落都能听见的教室,对协会未来的顶级天才们来说,她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一个音节出来的那一剎,所有学生一齐把目光投向讲台,视线精准无比射向吊儿郎当坐着的贺盐。
贺盐没有理会台下的视线,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来讲课的,台下坐着的天才们也不是真心想听她讲什么高中生灵力者心理健康课。
在一片诡异的安静气氛里,贺盐合上《进化论》,将书脊面对学生,书芯朝向自己,在几百页泛黄的纸张中找到最旧的那一页。
找到了。
贺盐弯起眼睛,视线在划着笔直黑线的字体上移过,嘴角勾起的弧度怪异又疯狂,愉悦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物种并不是自古以来就保持不变的,随着世间的推移,通过遗传变异和自然选择等机制逐渐演化出新的物种。“
蓝倚秋的脸上满是困惑。这是在念生物课本?
声若蚊蝇的悄悄话在教室里响起,底下的人或交头接耳,或在聊天窗口疯狂发着消息。
背后传来细微的触感,蓝倚秋转过头去,后桌凑过身对着她的耳朵悄声说:“怪不得林清延把她放学校里来,原来她是疯了。”
蓝倚秋皱了皱眉,轻声回道:“慎言。”
不愿再参与话题,她转过头去,正巧与贺盐对上视线。
蓝倚秋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什么时候?!贺盐什么时候看着我的!
贺盐对她眨了下右眼,勾出一个笑容。
在这破烂的教室里,在贺盐黑色的眼瞳中,蓝倚秋仿佛看见缱绻的阳光,阳光之下,是腐朽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