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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3页)

纪立春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跟个这样的人计较,是如此跌份跌德,杜曜坚根本不配他那样耿耿于怀半生,这样的人,冷血的只有自己,连儿子都能毫不犹豫的说弃就弃,自己跟他又有什么情分,能叫他把到了手的功劳分让出来?

根本是没可能的愿望。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明明杜曜坚是为救子而来,过程中也一直以救子为先,不是为了把杜猗拉出幺鸡的猎杀范围,他不可能轻易被俘,然而,就在被绑缚恐吓,遭羞辱的那两夜里,他一点点被后悔吞噬,并转而对杜猗的恼恨,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又怎会落入此境地?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又怎么能在老敌手面前颜面尽失?

所以,这个儿子就不要了,祸家之子,不足以期。

凌湙才不管他们父子怎样,与纪立春说好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酉一来讲了队伍整编好的事,郑高达、季二、袁来运,包括左姬燐和几个什长,都说了各自队伍情况,凌湙担心路上人多杂乱,给他们各人分了个队,一人管二十车,前面弓兵列阵,后尾枪兵压脚,他现在最多的就是装备,自己人几乎全副着甲,个个有械,富裕的不行。

连纪立春看了都眼红,商量着跟他换点马,杜家军背靠京畿,连马也养的膘壮,纪立春眼馋了老久,当然包括杜曜坚的坐骑,然而凌湙非常吝啬,一匹也不肯换,最后见纪立春神情不愈,想着自己还有一段路要在长廊官道上走,只得忍痛舍了两缸酒给他。

果然,正准备敲了马后,再要酒的纪立春立时换了颜色,虽然没能如期要到马,但酒却不费一言的到了手,他立马就要灌两口解馋,好叫凌湙拦下了,并小声告知酒的度数,要他用别的酒勾兑着喝,既不会因醉酒耽误事,也能在夜晚睡个好觉。

如此,两人皆大欢喜,凌湙趁机将被杜家兵捆好的,那队富贵老爷全都移交给了纪立春,并将他们在兆县城里犯下的罪给说了,还喊来陆仓等人,双方顺利作了交割,至于这些人到了纪立春手里是死是活,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了。

一线天里起了浓浓烟火,刺鼻的味道直冲天际,凌湙说到做到,临走真的放了一把火,将堆在里面的尸体给点了,让纪立春及他身后的兵们齐齐震惊,至于陆仓等人,直接趴在地上恭送瘟神似的,远远的望着延绵了近里地的车队。

呼,这队杀神终于走了,他们安全了,虽然粮仓空了,至少命留住了。

杜猗不见了。

纪立春铁青着脸数人,统共就二十人,结果哪都不见杜家的小崽子。

杜曜坚抿着嘴不说话,半晌才对纪立春道,“就当他死了吧!”

幺鸡被杜猗抱着腿,“叔,我知道你身上养了两只虫卵,每旬月圆之夜就疼的钻心,叔,你把虫卵放我身上吧!我替你养。”

幺鸡一脸被坑骗的表情,使劲拍打他,“你是怎么跟上来的?我不是叫你回家么?小杜子,趁五爷没发现你,赶紧走,不然我怕你没命。”

杜猗拨浪鼓似的摇头,“我不,叔,我疯傻的时候只有你给我送吃喝,还帮我给五爷说好话,叔,以后我就是你的虫奴,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别让五爷撵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再刺激的装神弄鬼,也抵不过亲生父亲要自己的命吊诡,杜猗一个机灵,当时就回了魂,等幺鸡再去给他送吃食顺带告别时,他卖惨的让幺鸡给他松了点绑手的蝇子,幺鸡考虑到他们马上就走了,也就稍稍给他解宽了点松紧度,没料杜猗会拼着手腕,磨掉一层皮的代价,也要躲上他们离开的车。

杜猗垂眼失落的对着幺鸡道,“我没家了。”

那样特意赶来救他的父亲,却也能轻易的张口叫他去死,杜猗心里又疼又伤心,脱离蝇锁绑缚之时,一眼都没敢与他爹对上,就怕一个绷不住张嘴嚎哭。

只到底父子一场,在他离开一线天时,仍埋头对着生养他一场的人叩了个头。

早知如此,他不该盼着他爹来的。

可这一场劫难,他该怪谁?导致他们父子离心的,是那一场战斗,可那战斗是谁先挑起的?

杜猗不敢再分析,他怕自己分析到最后,会连凌湙也恨上,可事实上,凌湙没有对不起他,就连动手,也是他自己不义先动,只武力不如人,叫凌湙一鞭子打进一线天成了卡关的基石。

到战斗结束,杜猗都不敢与凌湙对视,哪怕现在他敢上幺鸡的车,却连凌湙所在的方向都不敢望一眼,就怕引起他注意,毕竟一线天还遥遥在望,送他回纪立春手里也就一匹马的事。

杜猗不愿回去,他不知该如何与他爹相对,所以,逃避进凌湙的车队,是他目前仅剩的选择。

另外,他也想再努力一把,这次,只是杜猗,而非虎烈将军府里的杜小将军。

兆县城门口,陆仓低声将凌湙教他的话,对着纪立春说了一遍,末了跪地请求,“请纪将军看在下官诚心的份上,拉拔一把,若叫下官逃过此劫,某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纪立春看着到手的粮草,确如凌湙想的那样,是舍不得推拒的,因此,应的倒也爽快,“你们县遭逢大难,本将军都瞧在眼里,来日朝庭但有问责的官员来调查,本将军必会据实以告,行了,天也不早了,都回吧!”

此后半日,兆县被灾民围攻城破的消息疯传,陆仓也紧急一封加急奏报上表,将仓内粮食十不存一的状况给加大叙述了一遍,遵着凌湙教他的那样,将兆县以及整个长廊以西的灾情扩大了十倍的说,连带着隔壁几县都承受到了灾民冲击,一举引燃了朝中对于消极振灾的怒火。

几个预备往流放队插手的大佬,被老皇帝连夜急召,宣仪殿里的灯火亮了一昼,茶盏碎了一个又一个,通篇都是问哪里的钱可以挪动,反正只要不动老皇帝的私库,哪个部里能出钱,就往哪边施压。

凌湙安然再出发,看着越来越近的北境,托着下巴考虑,要不要先派一队人去边城查查情况。

然后,幺鸡神神秘秘的过来了。

杜猗想叫幺鸡替他瞒着凌湙,也不瞒多久,瞒个两天就行,可幺鸡从来不会背着凌湙擅自做决定,因此,掉过头就跑来找凌湙,无视掉了杜猗幽怨盯着他背的眼神。

凌湙望着幺鸡扭捏的样子,奇道,“你被鬼上身了?这扭扭捏捏的作甚?”

幺鸡叫他说的噎死,本想迂回着说一说杜猗的事,现在也不拐弯了,直接扯着嗓子道,“小杜子跟上来了,就在我车上。”

凌湙张着嘴,“……啥?”

你有种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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