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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第2页)

总归五叔在他心里的印象一直强横彪悍,今生早于上一辈封王的时间点,定然才是他本来就有的实力。

父亲身故,祖父瘫痪,被宁振鸿解构成了,凌湙封王路上阻碍失障的前提,前世那么艰难的封王路上,定然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其中他父亲与祖父动手脚的概率极大。

宁振鸿自己也不清楚具体感想,面对母亲日日对五叔的咒怨,他绷紧的小脸上,与实际心头上的感想并不相同,一边受孝道折磨,一边又受内里先知折腾,知道定数与命数的浩劫,有时候并不以人力改变,于是,在学业上的用心程度,时常因心绪而上下起伏,与宁振熙的优秀相比,便显得他平庸了起来。

他上辈子是受荫封作的官,一个破虚职受尽嘲讽,这辈子深知侯府局势,愈发觉得读文无用,奈何没有弄武天份,炼了小十年也只够强体自保,远达不到上阵杀敌资格,有时候从嫂子那边得到大堂哥宁振雄的消息时,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前阵子宁振雄来信,说他正式入了边城军,五叔亲口调了他城门卫的职,许他入了甲一卫的骑兵营。

甲一酉一,从前都是他们侯府的暗卫,如今在边城都是凌湙的左膀右臂,功勋集成都能封将的级别,已经在府中亲卫与暗卫中间掀起了一波投靠潮,各人心思都眼巴巴的望着凌湙再向府中伸手要人,只有宁振鸿知道,已经成势的五叔,再不需要府中资助了。

如今局势颠倒,宁侯府倒要巴结依靠着凌湙,或才能在这动荡的局势里有一条活路,他母亲眼光局限在府宅之内,并没体会到五叔最真实的厉害之处,宁振鸿在劝了几次无果,反挨了骂后,便也不爱往吴氏院里去,母子二人渐行渐远,再难有温馨画面的时候。

凌誉接到旨意后,去的第一家府宅,便是他名义上的授业恩师段高彦家,二人对座半晌无语,茶都喝了一壶后,才互相无奈的对视而望。

段高彦抚额,不知道怎么评价闻关那一派人的作法,对凌誉这个真正的皇孙,又是拉拢又是打压的,总喜欢搞一个巴掌一个枣的套路,在扶持与教诲当中,择了一条训诫之路,偏偏他们不知道中间早就参杂了别人的理念,导致这颗棋子早早学会了虚以尾蛇。

其实闻关二人的做派很好解释,凌湙用一个词就能叫他二人明白,就是pua。

他们需要在推凌誉上位之前,就将他驯化成一个唯他们命是从的唯诺之徒,说狗难听了些,可事实上,他们就只是需要一条顺从的,没有思想的,只会鹦鹉学舌的傀儡。

凌誉没有明确的从段高彦嘴里听过荒原王的事,但他屡次能从荒原王口中听出其朝中有势之言,后经过细密观察,他大概能确信一些人能与边城联系上。

阚衡携在野入朝,他情理之中都当处于荒原王一脉,边城有纳在野人士扶持一事,知内情者尽知,也知道麓山书院死灰复燃之势,因此,与他近年越走越近的段高彦,就显得立场分明了。

而段高彦早早就知道凌湙掌控住这个小王孙一事,面对他夹心饼的生存环境,说不同情是假的,二人毕竟有着名义上的师徒情,此刻不免善意迸发,对着面犯愁苦之色的凌誉道,“回去给荒原王休书一封,我这边会压后半刻送信,誉……凌大人,本官仅止能帮你如此了。”

压后半刻,会令早半刻到达的信件更具有表忠说服力。

凌誉起身对着段高彦深行一礼,埋下头的脸上眼眶泛红,声音低哑艰涩,“多谢先生!”

从段高彦府中出来,凌誉又收拾好了表情,去了闻府。

一样的书房,同样的位置,只所处上首位的人换成了闻高卓,那一脸慈眉善目样,好像给他出难题的人不是他一样,殷殷切切期许的望着他,给予鼓励打气,“誉哥儿身份本为人上,奈何造化弄人,然今有一大好机遇,只要把握住了,你就有望提前登顶,誉哥儿,富贵险中求,兵权在其中的作用无需老夫向你说明,只要你能顺利握住了北境兵,京畿这里,有老夫替你守着,回城之日便是你登顶之时,誉哥儿,老夫今日给你一保命符……”

说着从书案上拿起一物,却是一封陈旧书信,他将之推到凌誉面前,缓缓开口,“这是老帅生前写予你生父的信函,当年陛下疑心老帅拥兵自重,欲裁之,是你生父闵仁太子在朝堂之上力保,才免了陛下派监军为祸北境兵,后老帅来信感念你生父仁义伸手,曾许诺保其安危,护持一生的话……”

声音渐渐陷入低沉,似陷入几十年前的回忆里,悠悠长叹,“你父遭陛下诛杀,迅捷到让人毫无防备,老大帅得到消息时,连夜派人上京,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到城门口时,就听闻你父伏诛的恶讯……誉哥儿,你拿着这封信函,必要之时,可要求武世子替父还愿,虽然不甚磊落,有挟恩之态,可到底这也是他父亲欠的债,父债子偿,祖荫庇护,你二人都没有错,旁人便要说嘴,也应当说不出花来,你且放心去,我这里随时听你的好消息行事。”

为显亲近,闻高卓和关谡一向以誉哥儿称呼,可听在凌誉耳里,便只有高高在上的蔑呼之嫌。

真若要推他上位,以他为尊,就该从小节上开始礼遇,尤其称呼时的态度,不该是以卑位小辈称之,私下里尊主提气的多有范例,偏他们要以亲近二字哄骗,若他真蠢笨也罢了,偏他不是,且非常能区分这等称呼里,带有的凝视考量意味,因此,每次到闻府时,凌誉都是提了十二分心力的小心应对,不敢让他们察觉出自己骨子里的桀骜不满。

凌誉上前接过信函,打开一字一句逐帧细看,上面确实与他见过的武大帅字迹相同,且称呼极显尊重谦卑,字里行间都对早逝的闵仁太子充满感念。

然而,凌誉心里并没有任何波澜,只作的表面样子是一副激动到目露红眶的形态,对着闻高卓下拜,“多谢老师关爱,学生定不负期待,若能达成所愿,定以相父之名尊您为首,感谢您这许多年的栽培爱护之情。”

闻高卓抚着颔下长须轻点头,一脸欣慰,“你是个有感念心怀的孩子,不愧了我们用心教导,当然,你也该多谢你的生父予以你的出生,他用自己的德慧心肠泽彼了你,等有机会,该要上他碑前去祭上一祭。”

凌誉听的头直点,像往常一样似小儿犯错般站着听训,别说所谓的尊卑上下之分,连该有的待客之道都没有享受到,如府中招收的门客幕僚从属一般,无二致的接受这居高临下的所谓关怀。

假惺惺到让人想吐。

他早过了别人说甚是甚的年纪,且也在凌湙的安排下见到了临终前的凌老太太,从她那里知道了许多事,比如他生父的死亡真相,内里诸多推手起的作用,又如何一步步的将他们嘴里的贤德太子诱骗坑杀。

事实的真相远比闻阁老表现出来的更残酷,他却当他仍是万事不知的蠢钝之徒,如今还想来故计重施,再来愚弄他。

直到出了闻府二条街,凌誉才撂下脸来,一把将怀里的信函抽出来扔马车箱里,垂目望着时还不解气,狠狠的抬脚碾了又碾,目露嫌恶厌恨,“你当我愿意有这样的出生?一个不光彩到连宗人府都录不进的出生?我该感念谁?我特么谁都不感念,只恨自己没有选择,若有哪怕万一的选择权,我愿自己能胎死腹中,永远不现人世,呸,恶心、恶心、恶心,你踏马的真恶心!”

京畿风云很快便通过快马到了凌湙手中,彼时凌湙正计划着调兵从登城绕路荆北,过西炎城出鬼雾碑林那一片地界,绕去凉羌大军后方反打一波。

来都来了,总不能真一仗不打吧?那这围境的目地岂不白瞎了?怎么着也得打一波!

凌湙,“收拢兵权?景同手上的兵权?”

来报信的人通过酉二到了凌湙面前,面对凌湙不可置信的反问,也是无语相对,只能点头反馈凌湙的问句都是事实。

凌湙垂眸盯着信纸上的言语,陡然有一种人家要给他白送江山感,或者,在成为荒原王之前,都没有的一种预感,这天下貌似自己在往绝路上走,千里送人头,莫过如此。

北境兵权?怎么能想出这么美的事呢?一旨圣裁真那么有用,怎么会有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的话存在呢?

那些朝臣大佬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谁给他们的自信,要如此枉顾那个可怜太子遗孤的命呢?

凌誉的命实苦。

这下子不止段高彦怜爱了,连凌湙都对那小子起怜爱之心了。

来吧!来就来吧!

如此,临近年尾之际,凌誉携一封加盖太子玺印,与皇帝御用的明黄诏书到了北境,向天下宣告其要接手北境兵权之事。

可是整个北境都知道,大帅在临终前,已经将兵权移交到了荒原王手里,那么,这个被只有太子监国御封的钦差,要怎么收到兵权,又打算从谁手里收?

武景同只有并州一州之兵,连上他自己府兵部曲,也只整个北境的三分之一,若再算上新纳入的荆北一地,连四分之一都可怜,朝廷的目地在哪里?在这样一个大军围城的危急时刻,那些大佬在打什么歪主意?

凌湙的堂前坐满了来议事的兵将文韬,一群人都是跟着凌湙白手起家的老相识,虽分文武,可因为凌湙不屈文武,在他治下,便也显见文武对立之举,大家有座落坐,并不一定要分文一排武一排,常常都是参杂着坐一起头碰头说事,气氛说不出的圆洽,相投处甚至能以茶代酒干一壶,也因为凌湙坚持的扫盲之举,在座的文士多有教几个武人识字的经历,如此,一调侃起来就都是先生学生之词,别提多可乐了。

大家都没把来收兵权的凌誉放在眼里,哪怕他是带着圣旨来的,在他们眼里,这都不是事,反正不会让他得逞,更不会有兵权被夺的忧虑在。

笑死,凌湙是什么人?

当年武氏宗族那些人仗着身份,想要霸占他一整条铁器制艺商道,直接被不能忍的凌湙弄出了凉州,这才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进了随州,现在正等着挨个清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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