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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番外(第2页)

凌誉生母卫氏一直被羁押在边城,与凌老太太的五儿媳互种无相蛊,如今相貌与在京畿宁侯府里的那位养嬷嬷一般无二,这些年也是她一直在近身照顾着凌誉,论感情比之卫氏与凌誉的更深。

凌老太太在撒手人寰之际,通过凌湙的安排,见到了凌誉,卫氏当然也在之后与他安排了见面,母子二人相顾无言,其实都知道彼此身不由己的现实。

凌誉没有要求将赵氏和卫氏调换过来,惹得卫氏勃然大怒,之后屡次前往北境公差时,母子二人俱都有隔墙不认感,卫氏不能理解亲儿的置之不理,凌誉则表面淡淡,内心里厌恨卫氏无伦理道德的与人偷欢生子,反之,倒是与赵氏母慈子孝的很。

凌老太太将一份画有,当年密议谋害闵仁太子的小像册子交给了凌湙,上面惟妙惟俏的将暗室里的各人神情,以及带有手印公章的文字详备摘抄了下来,连密议的地点,暗室的位置,每次聚会的时辰,和周遭当日的温湿度,都有记载,只要对着京督府更漏薄,就能知道这份册上记录的当日气候真假,从而推敲出这份册子的真实性。

凌太师对于能保命的东西,真可谓记录详尽,用心斐然。

凌湙在凌老太太临逝世前,迸发出的乞求目光里收了东西,并承诺了保证凌彦培能活着出宫的话。

十多年的现实冲击下,凌老太太已经把对曾孙振兴家业的希望,降低成了只要为凌氏留一份香火的卑微祈求。

从眼睁睁的看着凌湙在边城建立军伍,到实际掌管凉州府务,最后拥有了一支足能媲美朝廷御麟卫的军队,凌老太太非常清晰的认知到了大势已去的悲凉,临咽气的当口,终悔不当初的痛声呼叫,“老头子,你挑错人了,你……你们当初怎么就非得去宁侯府挑人?啊?宁侯府,雄主血脉,怎能容你们肆意欺凌?终……终是由我们家尝到了苦果……报应啊!老头子……报应啊!”

凌湙的身份一经公开,由此生出的悔不迭,如层层海浪波及到了当年的提议者们身上,进而不知凡几的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个中苦涩早尝尽了。

从凌湙踏进宣仪殿开始,那上下打量评估的目光就未止过,从凌湙张口说话,不惧几位头部大佬们的气势起,那蔓延在武官群里的交替眼神,就开始逐浪般的发散了出去。

承宁柱国公和先宁太后恩惠,武官集团未有真正的降服于现今的文官体系,只君王偏信文臣,视武将为朋党,压制的厉害,这才叫大家审时度势的与文官集团达成了某一方面的平衡,若非如此,凌湙当年在流放路上闹出的响动,不可能到壮大不可收拾时,才捅到文殊阁内。

这里面其实有小部分武勋的功劳,他们明面上从未有与凌湙接触过,但暗里地搞些欺瞒的动作,确实是帮凌湙起到了掩人耳目的效果,连武大帅当年都在感叹这帮人帮凌湙的暗渡陈仓之举,有暗搓搓与文官集团搞对立的意思。

就,明面上我们屈于君威,为了在朝上保有一席之地,与你们文官折节下交,自退一射之地,让予你们尊位,然,暗地里,我们却可以睁眼闭眼的破坏你们计划好的事情,比如,让该摁死的小子,活的肆意妄为,成为你们难以抵御的心头大患。

只要放纵成了一个,就够令你们寝食难安的了。

如此,从凌湙踏进宣仪殿开始,这群武官便都袖了手优哉游哉的旁观了起来,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

威风,我武将群里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功勋,就该有如此威风时刻,就该让这群从来只会耍嘴皮子的老酸儒们知道,我武将从不该低于你文官一等,大家同殿为臣,事君王为主,高低平肩,哪有什么文尊武卑?

哼,看见真刀入了殿,傻了吧!

凌湙很清晰感受到了边上武官群里传过来的善意,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京畿卫总督樊域,也在与杜曜坚的对视之下,敛了目光,显出一副与他无涉的态势来。

杜曜坚能出现在城门口,本身就意味着樊域的默许通容,他能收回西云线,重新执掌茳州卫,也多亏了樊域的支持,与凌湙的书信往来里,也多有为樊域卖好的言词,因此,进殿之时,凌湙的目光稍稍顿在了他身上一会,确定他目光里未有偏同闻关一党的意思,应该是处于两相权衡之中。

他的京畿卫,不止有卫戍京畿治安的职责,亦承担着宫闱调防,御麟卫和御门卫的顶头上司,御前统御司长就出自他手下,每任都须经过他考核,方能呈送御前任命,虽然职能上赋予了二人同等的天子近臣之称,实际上他却有调派御前所有侍卫的职权。

他不动,便显得那些替闻关一党跳脚,斥责凌湙目中无人,无视君威的小官朝臣们,又可笑又滑稽,小丑般的遭受着满殿朝臣侍卫的凝视。

那么凌湙干什么了,能令他们看着闻关一党的眼色,不顾脸面的跳出来叫嚣呢?

不过就是拎出了凌彦培,一把将众臣敛于口的不堪往事掀个底掉而已。

他不在京,当然就随着这些人掩耳盗铃般的,将换子事件遮遮掩掩的糊弄过去,但他既然进了京,那这换子事件,可就不容易糊弄了,该有的说法必须给,该赔礼道歉的人,必须跪到他面前,承认当年的枉法手段是错的,是凶恶者的帮凶,是无理者的同党,是祸乱朝纲者们掀起的恶念。

他拎着凌彦培,根本无需用多余的话,就让那些人变了色,但却没人肯站出来承认凌湙的指责,因为一旦承认了,也就意味着乱臣贼子之名,进而衍生到现今的朝局,诛九族都有的讨。

依附闻关一党的朝臣们,自然会看眼色行事,不用闻关二人开口,他们已经主动跳出来与凌湙唇枪舌剑了。

“荒原王,废太子已经对你的事定了性,此事理当揭过才是,为何你非要一而再的提起?身为王上的风度,便是如此斤斤计较,在朝上与阁老重臣对弈?你是想闹的朝纲分裂,国将不国?”

跳脚的朝官眼见御麟卫站着不动,完全屏憋了他叫嚣着,让把人拖出殿的话,无奈便开始叠罪责,盖大帽,想要让凌湙承担乱朝之罪。

凌湙按着瘫坐在殿中,瑟瑟发抖起不来身的凌彦培肩膀,眼神睥睨的扫视过那群出椽的小丑,声音冷凝,“大人饱读诗书,原来就是这么理解礼仪廉耻的么?我一个饱受迫害的诉冤者,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祸乱朝纲的大罪人?你的主子不能担祸乱朝纲之罪,我就能?嗤,早十年前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不以死相逼,让你们的主子不要做那乱国枉法之事?现在来急于撇清,不觉得一切都太迟了么?国将不国?国都无君了,还口口声声的国?你的主子是王座之上的君么?这么多日不见君,也不见你急啊?怎么我一提及往日冤案,你就急了?你是为谁急?反正肯定不会是你那多日不见的君吧?”

满殿朝臣只听过这个荒原王打仗打的有多厉害,少有几人当面领教过他的口舌之利的,被他一顿输出,给怼的咽声瞪眼,齐齐如掐了脖子的鸡,半晌无反驳之语漏出。

凌湙抄着手站的笔直,一副不给说法不罢休的态势,指着赢弱一脸卑怯,战战兢兢的凌彦培,开口道,“你们是不是畅想过,若我能在流放途中活下来,生长在边城那样的罪恶之地,就应该拥有这副小鸡胆,奴卑样?”

凌彦培随着他的话语小心的抬头,眼中惊惶不安,待见到风姿卓越的凌誉时,一刻间的嫉恨与不甘,却立即被更大的胆怯掩盖,深深的再次埋了头。

凌湙垂眼望着他,尽管在被带出冷宫时,给换了衣洗了头脸,但多年深宫遭遇,仍磨灭了他儿时的骄傲,眼中再大的不甘,也改变不了他刻进骨子里的卑懦,身上被灌输的天才文气,也早被深宫痕迹一点点的抹干净,其祖、曾祖留在他身上的期待,烬怠无余。

凌老太太一语成谶,没料最后的退步之请,却成为了最后的想望。

这样的凌彦培,别说振兴家门,能不能有担当的撑起凌氏门楣,都得看他之后恢复的情况,若整日如在深宫中闭户如鼠,过的浑浑噩噩,那他基本就废了,肯定是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的。

凌湙不可能养着他,没有因为他是凌氏后人而迁怒,就已经是他上辈子红旗教育下,对人命最宽容的体现了,要他不计前嫌的为敌门敌户养孩子,那不可能,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所以,凌彦培若不快速适应宫外的生活,拥有一两项生存技能,那必然是要带着他这个所谓的鱼跃了龙门的姓氏,再次回归到贫苦人堆里去的。

当然,他还有另一条出路,就是被凌誉领回去养着,能终老最好,不能终老的结果,该只有死了。

凌誉上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别怕,我来接你回家,西冷宫那处不用回了,现在没有人再敢关你了,别怕!”

凌彦培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抬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抖着嘴唇哀求,“那你要说到做到,别再不管我了,你……你现在是有身份了?那说话是管用了对不对?你跟他们说要一个人,就是日常照顾我的姑姑,我要把她带回去,在宫里,只有她对我最好了,我要带她出宫。”

凌誉尴尬的与凌湙对视,将人往殿柱边上扶,边走边轻声安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彦培,你就说一句,你跟孤是什么关系?”

凌彦培身体一抖,跟着就又要往地上跪,嘴中颤抖的吐出几个字,“没有关系,奴与殿下没有关系,奴不配与殿下攀关系,饶了奴,饶了奴,奴再也不敢想了,唔……奴再也不说与殿下是……是兄弟?叔侄?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祖父、我曾祖父没有教我,他们没有教过我,他们从来没有说让我取你而代之的话,没有,没有,他们忠君体民,是好官好人,我曾祖父乃文殊阁重臣,太子太师荣耀加身,我祖父文坛名士,风流耀五岳,人人追逐向往,我……我……我是谁?我是谁?哎?我是谁?”

虎牙的信报里有说过凌彦培患了一种病症,偶尔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却会非常清晰的记得自己祖上的荣光,那应该是他幼时被灌输过的最深刻的记忆,再难堪的处境都有这种印迹促使他活下去的动力,因此,凌湙是知道他会随时发病的。

凌誉以及其他人却不知道,望着一秒变了颜色的凌彦培,看着他脸上闪现而出的童稚表情,有与凌太师父子都交集过的朝臣,面露不忍扭了头,纷纷现出一副造了孽的表情。

凌湙淡淡开口,“异地而处,是不是觉得我在那样的遭遇里,还能活的如此之好,有种梗于心的诅咒欲?要是我也能变得如他这样,你们是不是就要畅快的连饮三杯,庆贺己方计谋得逞,终于将宁柱国公府的血脉踩在脚下的舒畅?侯府嫡子,你们要人的时候,是不是有体验到盛势凌人,驾于开国功勋府头上的快=感?宁柱国公府又如何?当年缴了你们祖上财库,逼你们尽出抗凉羌等异族侵略物资军费的大仇,终于三世而斩了吧?这些年也是隐忍的辛苦,竟是记到了百年后方才得报,应当已经告慰过先祖的在天之灵?告诉他们,你们已经替家族出了恶气,让宁公后人肉偿血报?呵,快不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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