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阴谋消弭于无形。几个小僧小声低泣,围住佛子,为他用纱巾包扎起伤口。美姬感激涕零,伏地朝他跪拜不止。
佛子洛襄终得以借更衣之名,离开这糜烂之宴。
月影西移,殿外一处长廊,悬着百盏八角水晶宫灯。灯影微动,洛襄与随行小僧缘起穿过长廊,行至一片无人的湖边。
“师兄,何故要自伤?”缘起忧虑难安,时不时瞥向他的伤口。
“人命可贵。”洛襄淡淡道,“于我而言,不过区区流几滴血;于她们而言,确是几条人命。”
他若饮了,便是违背戒律;他若不饮,必有无辜伤亡因他而起;
两相之下,破解之法唯有自伤。
缘起心下一叹,点头应是。
那乌兹新王分明对佛子心怀不轨,以人命相逼。佛子素来悲悯众生,宁肯以身饲虎,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忧心忡忡地问道:
“此地凶险,何时回去?”
洛襄垂眸道:
“先王去世,机会难逢,我需从王殿取回我的物件再走。”
缘起道:
“师兄还是想查清自己的身世?可王殿守卫森严,如何能进?”
“我自有办法。”
缘起不再作声,一仰头,望见一轮圆月高挂,他倏然一惊,担忧地望了望洛襄的面色,扯了扯他的袍袖,小声道:
“今夜月圆,还是早些回去,以免……”
缘起神色慌张,欲言又止,洛襄沉默不语,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湖岸向安置的佛殿走去。
水波澹澹,吹散宴席间一股酒色之气,顿觉神色清明。
未走几步,忽闻湖对岸几座巍巍假山后边,传来几声男女的娇吟粗喘:
“刘郎,你慢些……嗯……”
“殿下,臣私慕王女殿下已久……臣今日,就算死在这花下,也甘愿了。”
缘起闻声一愣,拂袖忿忿道:
“素闻乌兹王女骄奢淫逸,光天化日竟敢……”
缘起正欲改道而行,却见前面的佛子骤然停下了脚步。
夜阑人初静。
乌兹王庭方开宴,身着云纹青袍的一众大梁使臣鱼贯而入,饮酒作乐之声隐隐从远处传来。
朝露立在宫掖深处,一汪碧澄澄的深水湖前。她一身玄色氅衣风帽,隐在夜色中,远远望着亭台楼阁上歌舞升平。
叔父称王后,常在王庭宴请大梁使臣。
前世她未曾发觉,原来这个时候,叔父与大梁的关系便如此之紧密。她想起前世的结局,只觉冷汗透背。
自大梁数战力压北匈,打通西域门户河西走廊后,名臣张氏出使西域,曾言“得乌兹者得西域”,自此大梁不断遣使拉拢乌兹,将她母亲,宗室贵女封为承义公主嫁予乌兹王,也就是她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