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看着我:“那谁回家?”
我一下愣住了,浑身发冷。
“我知道不可能,我也没想过让屏屏变成那些怪物。”他说,声音非常沙哑,大概是上下打量着我,笑了一下,“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我已经卷进来了,我怒道,这时候让我退出,门都没有。声音完全是发抖在哀求。
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我不选,我要撒泼耍赖。
他有些无可奈何看我,但眼神很快又回到了冰冷。
对付我最好的方法就是根本不和我对话,不给我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扶好昏睡的猫,身形一动,直接扯开衣袖往岸边游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我几乎要吐血了,十分绝望看他放下猫,又折身回到水中,直接扎进深水里。
那些浮水尸四周漂浮的树根犹如活物,顺着水流就扒到他身上,他一根一根捏断,拨开那些浮尸,在里面找寻,然后回头对我比了个手势。
我靠,刚才那架势我以为他要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这混账,我定了定神,忍住没有破口大骂,配合提起他留给我的矿灯,把灯光打过去为他开路。
下一刻,他在那群浮水里,翻出一个似乎只是昏迷的活人。
我看到那人身上熟悉的装备,脑子里就是一嗡。我哥,不,杀千刀的张添一已经伸手把那人背后、身上的气生根硬生生扯断,蹬水绕到那人身后,带着人往水上浮。
那些根系似乎有提供氧气的作用,一被扯断,昏迷那人立刻抽搐一下呛了水,脸色飞快变成酱紫。
不需要任何语言,我立刻移动灯光,矿灯在水面打出一道移动的线引道。
哗啦一声,两人破水而出,昏迷的人被翻过来放在地上吐水。
张添一没停歇,直接折返,再次入水。
片刻功夫,不知道他是怎么识别出来的,一位又一位我熟悉的伙计被他从浮尸的裹挟里翻出来,带着拖上岸。
大概这样往返了七八趟,他暂时停了片刻,在岸边重新开始活动温暖手脚,脚下滴滴答答地汇集成了一小片水洼。
我一边焦心其他伙计的死活,一边又胆战心惊,生怕他在这么下去会突然失力溺水。他活动了一番,胸膛在灯光中剧烈起伏了一下,有些严肃转过视线,盯着我的眼睛。
“然然,下面还有个大家伙。所以我会先把一些事交代清楚,然后下去救剩下的人。你那个位置是最安全的,别乱动。”
我心头一跳,勉强笑了一下,试图岔开话题,说这都多大了,怎么还叫我十一二岁时候就停用的小名。
“——徐然兴。”他正色。
安静,一瞬间近乎窒息的安静。我嘴里发苦,只能闭嘴看他。
“为了让你系统地了解全貌,我会尽快从半年前,你是怎么无意中卷入这件事开始说起。”
刚才他救人的时候,顺手打捞了一个背包上来,此时隔水的压缩袋里,他翻出来厚实的毛毯和保暖隔热用的铝箔,慢慢游过来,隔着一些距离抛给我,重新把猫塞进我怀里。
看我完全裹好、抱着擦干的猫,脸色从发青恢复血色,他又丢给我一些压缩干粮,盯着我吃下去。
接着,他开始讲述。
这是一个完全阴差阳错,在现在的我听来很荒谬的故事。
半年前,徐佑来到了城东小区,距离我还有大半个城区远。
此时暂且不知他之前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但他是十分疲惫且狼狈地,以一种完全畸变异化的状态到来的。
跟随他到来的,是经过数年即将彻底成形的“岗亭”。
在这个怪谈的笼罩之下,整个城区首先自发变化的,就是傍晚时分外出的人数。
在城东小区,大约六七点后的夜晚已经进入一片戛然而止的寂静,并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将这份常人无法察觉的不安,向我所在的荣幸小区蔓延逼近。
比起蒙昧的人类,动物则更为警觉,大量流浪猫狗躁动地迁移、减少,经常在夜间没有道理地无声哀鸣。
此时,一只差错下险些被异化后的徐佑捕食,曾无意中躲进过未成形岗亭的小貍花猫,逃到了我们小区,赶上了每日雷打不动的猫粮投放。
已经被部分污染的小貍花猫没有意识到,“孕育”一旦开始,它就已经无法正常被人看到了。此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是不存在的。
然后,徐佑来了,跟着仓皇逃窜的小貍花猫的脚步,跟上了出来喂食的我。
他跟着我回到了店里。
此时的我完全没有接触过怪谈,对许多怪异的事情并没有察觉,相对于那个妖异的世界,还是个单纯的盲人。
我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客人,没有看到徐佑正在一小块一小块剥落的皮肤,一边整理着库存,一边顺口就习惯性攀谈,指望忽悠新客买点啥。
小貍花猫在我脚下大声嚎叫,急得团团转。
但此时,我还在一无所知地问:“客人,需要什么吗?”
接着,“岗亭”也来了。
所有的成员全部到齐,岗亭还没有稳定地规则还在不停改变,也许是某种幸运,徐佑清醒了一秒钟,作为彻底畸变的产物,模模糊糊感到了一些岗亭规则的内容。
他立刻做了一个自救的举动。
他向我开始编造一个新闻,一个流浪汉在大半个城区之外,如何狼狈又惊悚地由于神志不清,袭击了猫狗,又被小区安保发觉叉出去的新闻。
这新闻十分有爆点,又没有伤人,还在十分遥远的城东,我一下就停住动作,安心地好奇问他,让他讲讲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