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修直觉这个话头不好,正想着扯开话题,就见秦樾扭头赤裸裸扫视而下,眼神逐渐复杂。
“哥我……”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你看看你成天不学点好,这头发染成什么颜色啦?”秦樾随手揪了一把,恨铁不成钢到:“粉毛!你还挑染!你还烫成羊毛卷!”
“我这不是羊毛卷……”
秦樾正说的上头,哪里听得进去?
他一把掰过秦锦修的脸,凑上去批评道:“你瞅瞅你这耳朵,啊?打单个耳钉!耳朵后还给我纹个这什么……你说说这是什么?!你跟你嫂子住一个宿舍,把他带坏了怎么办?你……”
这批评教育如同滔滔江水一泻千里,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秦锦修见缝插针,赶在洪水决堤前慌忙道:“哥哥哥,这就纹身贴,我回头洗掉就行洗掉就行,我保证不在嫂子眼前露出来!——话说你不是来找嫂子的吗?”
“我正打算问你!”秦樾勉强从挽救失足少年的那股劲中回过神来,“你嫂子去哪了?老子给他打了三十几个电话!”
秦锦修瞄了眼角落里碎了屏的手机,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先别急,我打一下试试。”
他边掏手机边随口说:“嫂子有时候去图书馆就是不拿手机啊你急什么?——嗯?没人接。”
大学路中段一家不起眼的饭馆里,坐着两位客人。
前台老板娘咔咔的剪着指甲,余光扫过去,倏地顿住了。
那是割裂感相当强的两个人,看起来仿佛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却坐在同一张桌子前,面对着面。
“白叔,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我这里只剩三千,你拿了就回去吧。”
男人正呼噜呼噜吸溜着面条,闻言筷子一顿,紧接着他把沾满面条汤的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两条黑胳膊按上膝盖,做出一个极其蛮横的姿势。
“三千?你打发要饭的吶!”
裴思存微微侧过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快要溅在他身上的口水,直视着男人。
“你不要?”裴思存慢慢站起来,由高到低俯视着男人,“那正好,我留着当生活费——老板结账!”
这黑男人看着干瘦,吃的可不少!老板娘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迅速的报了价格。
“小伙子,他是你亲戚?还是……”
趁着裴思存结账的功夫,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八卦了一句,顺便来回把眼前这人扫视了好几眼,真俊吶!
她感叹不已。
“不是,”裴思存眼也不抬,“老乡而已。”
“哦~”老板娘收起二维码,“是大学生吧,真是热情,老乡来了都要招待招待!”
说着她看向那黑男人,正想说些什么谈笑的话,却见对方撇着头,那表情都不能用不大高兴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个扑克脸。
什么情况?
“吱!——”
男人猝然站起,座椅猛地向后倾斜,“哐”一声重重摔倒,还未来得及收走的餐具一阵乒呤乓啷,几根筷子哗啦啦摔在地上,老板娘一个激灵,瞪大眼睛惊诧地看过去。
“你给我站住!”
裴思存一直脚早迈出餐馆门,闻声只是顿了一下,随后扭头,“改变主意了?”
“你刘老师在哪里?让我见她!”
“白叔,”裴思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过于纠缠不休,简直让人没有一点办法。
“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还要进行这个话题,我不奉陪。”说着他走出门去。
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只听一声尖锐的惊呼,重物砸向地面的闷响声猝然响起,裴思存下意识回过头去,越过老板娘煞白的脸色,看见倒在地面的男人。
那人无力地伸出手,所有的刻薄与无赖都化为虚无,脸上仅仅剩下面对濒死的恐惧,还有极为强烈的央求。
他的脸色灰白而扭曲,痉挛的身体犹如上岸的鱼,只是一瞬间嘴唇就变得灰紫,大张着一口一口拼命喘息。
阴暗的念头在裴思存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那只是不足百分之一秒的时间,紧接着他大步冲回店里,边蹲下边掏出手机打120。
救护车赶来的相当迅速,两人在一片混乱中到了医院。
所有的费用齐齐缴纳了一遍,裴思存做起这些事情倒也熟门熟路,他刚取完药打算回去找人,一个护士突然拉住他,“您好,是532病床的家属吗?”
裴思存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病人醒了,说要见您。”
住院部的走廊异常安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在白瓷搬砖地面上打下一片片淡黄色光晕,气氛祥和宁静。
532病房门内,是一片骤然的、凝固般的宁静。
“我就在这住下了,什么时候见到你刘老师的人,我什么时候走!你就给我垫着医药费吧!”
裴思存有些好笑,甚至已经不想再废话,他微微扫了眼病房设施,只能说这男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挺精明的,病房都知道挑好的住,只是没人会给他垫付费用了。
“您请便!”
“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男人颇为得意,好像已经抓到了裴思存的把柄,“我身体好了,没事就去你们学校门口逛逛,看你还有没有脸混下去!”
“您逛就是了,我没长嘴吗?不会解释吗?”
裴思存说着拉开门,在出去前的一瞬间扭过头,面无表情道:“您猜猜闹得久了,我会不会告您诽谤呢?到时候警察随便一查,学校里那么多人替我作证,您会被判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