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儁奕不动声色道,“我会请玄鹿君召开初试,任何你有意的同门都可上明月楼船挑战,届时银齿大将军也会观战,他若觉得你好,你便跟他走,去武安六师罢。”
兰琻默了一默,道:“臣以为,比起武安六师,有天氏才缺护卫之将。”
儁奕叹笑,“然。自帝正以来,有天氏多文官而少武将,故由武安六师护卫京师。”转身笑看他,“自你我相遇以来,你字字句句都意有所图,但我也实言相告——你若想年纪轻轻就在我身边做事,一要品行正派,二要出身清白,三要文武绝佳。”
“第一样,你证明给我看。”儁奕笑看青年不快,忍笑正声道,“第二样,我现在遣人去查”
兰琻已然接口道:“第三样,便是今晚。”
“对。”儁奕笑而点头。
兰琻洒然一笑,不再多言。
忽听饥肠辘辘之音,兰琻讶然。儁奕却笑道:“既然到得你的院中,你总该稍尽地主之谊。”
兰琻哭笑不得:“你——平日里连好好吃饭都顾不得?”
儁奕边下廊阶边笑道:“忙起来总是忘。以后你也得到点给我端饭来。”
兰琻后悔道:“我觉得我还是去武安六师罢,我怎么能做这种伺候人的事——”
儁奕不禁笑,摇头叹道:“你去不成,去了也待不长。”回身笑看无奈地兰琻,“以你这洒脱不受拘的性子,在我身边还能稍微得些宽纵余地。”
说着不禁又是叹气:“你呀,也做不成将军、天官。这些都重规章制度,不然如何号令三军、安定四方?”
兰琻发笑:“那依您看,我当如何?”
儁奕淡淡道:“若真正好,就留在我身边,做昭明护卫吧。”
兰琻疑惑:“琼华有此旧职?”
儁奕哼笑:“我新设的。”慢慢解说,“阅办朱批,参谋军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兰琻明白,这是心腹之职。便就敬正一拜,应道:“喏。”
儁奕满意地点点头,自去银杏下的石桌边坐下,等着吃饭。
却见兰琻挽起袖子,自去小厨房。儁奕不禁笑道:“若是做得好吃,今晚纵便败了,也可留在天宫当个小厨师。”
兰琻切着葱花笑:“我倒不如直接在白枣学宫开家酒楼餐馆,赚得更多。”
儁奕笑。不一会,已听得翻炒声响,椒香肉香果香米香一齐涌出,儁奕默默捂住了胃,实在是饿,闻到这美味,胃口直接隐隐作痛起来。幸好兰琻很快端粥过来,温声道:“饿得太久,吃不得硬物,喝这粥也能管饱。”说着不禁笑,“空着肚子,晚上正好多吃些,表演会很不错的。”
儁奕忍俊不禁,拉他坐下一块用餐。一勺入口,儁奕不知为何,竟然想起清秀山川下的安谧小村落,味道淳朴,隐有柴禾烟火香气。兰琻淡淡笑道:“我在那有一处宅子,算是我的家。”
儁奕问:“什么名字?”
兰琻微微一笑:“大天官不是要遣人去查?还用我告诉?明早就知道了。”
儁奕:“”这小子性情分外记仇,半步不让。
儁奕便不再多言,专心喝粥,待腹饱身暖,才对兰琻笑道:“吃好了便去睡罢,晚上来不及考校你的才华,我下午先试你一试。”
兰琻微微笑,应道:“好。”
便自去休息,两厢无话。
没到明早。
下午兰琻醒来去竹筒下洗脸,就看到儁奕在拿着他厚厚的卷宗翻了。儁奕还抬头,对他笑了一笑,以示安抚。
兰琻:“”兰琻一言不发,低头洗脸。池边生有初绿苔色,很是可爱,引来一只麻雀啄,还跟兰琻抢水玩。
兰琻淡淡问道:“洧川裴家给的?”
儁奕长眉一挑:“你倒很清楚。”
兰琻没来由生出一丝生气和委屈:“我自幼游历四方,这事我说得清清楚楚,你倒不信。非得旁人查来,你才敢信?”
儁奕笑而不答,右手拇指按在卷宗最右一行,遮盖字迹,只阅他在琼华之事。如己所料,兰琻是拘不住的,游历一半是喜欢四处赏玩风景,一半是因为——
“倾慕空桑,行侠仗义?”
兰琻捂脸:“你不要念出来啊”
儁奕忍笑不住,弹弹卷宗,复又盯紧最右一行,忖度了良久,慢慢道:“今晚我请大将军试试你的武艺,如何?”
“你想杀我就直说。”兰琻干脆利落。“啪”的一声,甩了手巾到竹筒水中。“我不信裴家没写,我是妖魔在琼华的弃子。”
儁奕沉默了。
兰琻冷笑一声,转身便去收拾行李。
儁奕仍是沉默。半刻,看他提着行囊走人,才道:“兰琻,我现在身份特殊,确实不敢留你。你不要怨怪。你的身世,我不会对旁人提。你好自为之,不要作恶,便还能留在清棠。”
兰琻笑一声,牵马作了一礼:“感恩大天官好言相劝。”难掩怨愤,笑道:“所谓有才则任之的言论,大天官怕是不懂。那么清棠未来前途,我也知道会如何发展了,兴许会驱逐异族也未可知,此地确然不能久留。大天官,在下告辞。”
儁奕摇摇头,叹惜其年少锋芒太过,也不再多言。
却听兰琻忽地一笑,转身过来,低头看向儁奕,笑问道:“大天官是在试我不成?”
儁奕顿笑:“我只是实在不明白,你你为何会抛弃原本身份,这般竭诚效力于我?”
兰琻笑笑:“或许是因为,看到你,还会觉得有希望。”
儁奕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