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轮岗的消防员看到这边的异样,上前询问。
“队长,这个小女孩绕到山侧扒开山栏围网准备上山,被咱们队员发现了!”
季唯意就这样被他拎着,像一只风筝,前后摇晃着,全靠着消防员拽她的那只手,不然她一定因为体力耗尽倒在地上。
队长在她面前蹲下,瞧着她脏兮兮的,满是疲惫的小脸,心里不由得柔软下来。
她眼皮明明沉重着抬不起来,却死死盯着远处漆黑的山林里熊熊燃起的大火,双眼空洞像是失去灵魂的一具行尸走肉。她的脸上、双足、手背全是血迹和伤痕,指甲里混合着血和泥,右臂一条长五指长的血痕被残破的衣料的遮挡着,正在往下滴着血。
身体悬空,季唯意被消防队长抱起来往救护车跑,她挣扎着却使不上一丝力,只能眼睁睁望着被厚重浓烟和火光覆盖的山顶离自己越来越远。
人声、鸣笛逐渐拉远,季唯意终是意识涣散,昏死过去。
黑暗里,一会儿是熊熊烈火,一会儿是高耸入云的黑烟,一会儿又是了无生气的残骸废墟。她赤足站在空无一人的半山腰,望着四周无尽黑暗,恐惧涌上心头,她想跑却剎那间地动山摇,被彻底吞噬在了无人之地。
恐惧——
挣扎——
她想跑开这个令她害怕的地方。
跑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片刻耳边传来几声脚步。
季唯意最先听到的是陌生的女人声音,她语气满是担忧和急切,似乎还有颤抖着的哭腔。
“就算如此,她也是你哥哥唯一的血脉,你这个时候说不管了是什么意思?季承盛,你做人不能太冷血!”
“冷血?哼!我不追究她克死了我哥嫂就已经很仁义!这死丫头趁家里不注意跑到西山扒围栏,差点干扰救援的事我还没和她算。既然医生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那就让她后半生就在医院自生自灭!少给我们季家添晦气!”
关门声和女人的哭泣、男人的轻声安慰交织在季唯意耳边,她的耳中却只留下适才男人无比厌恶的语气,久久回荡。
心脏猛的一缩,脑中的景象被扩充放大,将所有记忆逼退至某个角落,叫她想不起来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不对!
她应该是记得的,她是记得的!
倏地睁开眼,季唯意对上一双深邃、陌生的眸子。
那双眼里闪过惊喜,仿若被水晕染开的墨,化开了疏离清冷,只留中心一点剔透晶莹。
她不认识他。
季唯意恐惧地想动,却发现她正握着他的手,因为用力,已经让他白皙的手背泛起红。她停了下来,再次抬眼去看眼前的少年。
他从椅子上起身,伸手落在她的头顶,微热的掌心按在她的脑门,叫她下意识闭上眼。
“退烧了,没事了。”
耳边响起清透的嗓音叫她睁开眼,打量着他。
少年逆着光站在床边,季唯意瞧不清他的表情,看他身材挺拔下意识感觉这人不好相处,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动作也轻揉着,生怕弄疼了自己。
他握着她手的手是那样的热,像个火炉般替她屏蔽了寒冷。
莫名放下戒备,季唯意大着胆子去看他的脸。
见季唯意看来,少年清冷的脸上总算浮上些笑意,冲淡了他周身拒人千里的冰霜。
他抬起手想去按铃,用力的牵扯让他垂t眼去看,却发现左手还被她拉着。
宽大的掌心里是比自己小了好多的手,他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指尖,终是没狠心抽出来。
他叹息了声坐在她的床边,对上她打量的目光下意识软了语气,嘴角勾起笑,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
那声音像山涧清泉,沁人心脾般叫人定住心神。
季唯意望向他数秒,终是在他指尖安抚下沉沉睡去。
梦里的记忆混沌着,乱成一团。她想起身却浑身动弹不得,右臂的疼痛和四肢的酸软捆绑着她的神经,她用力挣扎着,就像她倔强着跑去西山一样跑去西山干嘛呢?为什么要去西山?
有很重要的人在西山,在等我
谁?很重要的人是谁?谁在等我?
我要去……哪里?
医生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
“医生,唯意退烧醒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不认识人,也不开口说话。是发烧影响了她的身体吗?”
“季小姐精神在遭受巨大创伤的情况下还徒步走了那么远,手臂、小腿等多处被铁丝刮伤,穿着单薄的在山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这些放在一位成年人的身上都会蜕一层皮,更别说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好在季小姐现在身体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从ct、磁共振报告和喉镜检查来看,可以排除脑卒缺血缺氧、颅内器质性疾病、声带息肉、小结等问题。只是这个失声和记忆消失经我们各科专家会诊,初步推断季小姐是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
“准确来说,是患者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出现无法说话的症状时,可能是由于功能性失声引起的。在精神过度紧张或情绪激烈波动后,导致喉上神经区域功能异常。可以通过暗示治疗或是局部按摩,恢复说话功能。”
“而失忆则是经受受刺后的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通常被称之为创伤性记忆丧失或功能性遗忘。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遭受剧烈创伤、严重压力或强烈情绪后。鉴于季小姐的情况,我们判断她是创伤后记忆丧失,会随着时间推移或再次接触到刺激的时间后,记忆会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