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沅从未见过那般意味不明的眼神,强烈的不详感直击她心,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她一手攥紧裙摆奔向他,一手仓皇地糊走眼泪。跑至石阶梯最高层,才大喊道:“你别走,我有话想同你说……”
袁慎闻言心一震,止住脚步,回身仰望阶梯上的人。
祁沅见他停下,更迈大步子,眼睛紧紧着扣着他,似不要命般下那阶梯。
袁慎惊慌上前,“沅沅你小心些。”
鬓发粘黏着泪水凌乱在她脸颊上,待走至他身前,她却忽地哑然了。
“……”
“明日你便要走了是么?”
她改换了问题,下意识想扶上他小臂,却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是不是,”她的话语中伴了些哭腔。“回答我好不好。”
袁慎却轻轻后退半步,只是扬起疲惫的眸子细细地端详过她的脸。
祁沅忽瞧见他眼沟下的淤青,以及那两眉因长时间拧着而压出的淡淡纹路。她心底一惊,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心而忙道:“你不要伤心了,你还有沅沅呢。沅沅会一直陪着你啊。”
袁家近些日子的变故她早有听闻,失去亲人的滋味,不必想也知是痛彻心扉的。
袁慎忽浅浅一笑,看眼前小姑娘天真的模样,忽想她若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他缓缓开口道:“我这次去,就不回来了。”
祁沅本还在闪动的眸光忽滞住,一颗一颗的泪珠止不住地在眼眶蓄满又落下。
“什,什么……”
她如此模样只让他也觉心如刀绞,太想抬手替她拭去眼泪了,以至于却忙后退半步。
此刻,他甚至庆幸他从未冲动地向她说出过什么,就这样发乎情,止乎礼,便是最好的结局。
“公主殿下,您保重。”
他捏紧了手心,转身离开,步子走得急,努力将注意力全然放在脚下的阶梯上,因为唯有这样,他才不会回头看。
他心底明白,梁家失了权,他没有资格娶她了。
至此,死在沙场上,又或永永远远地驻守在边关,这便是唯一的归宿。
风又起了,洁白的丧服飞扬起来好似一面降旗,他张开手心去触摸风,想着就让这风替他擦去她眼角的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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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袁冬月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仿佛只是在开怀一笑的剎那,日子便似云烟一般飘过了。住在这秦王府中不曾回皇宫,她不曾去担心逃出宫的后果,不曾去担心外界的流言蜚语,甚至不曾去担心那待临的祸患。
从前她知祁寒惹姑娘喜欢,却不曾想到他当真有几分能耐,一张嘴逗起人来简直妙语连珠,唱曲儿吟诗,甚至说书讲段子,无一样不精通。
就与祁寒守在这秦王府中,她拈些针线,做些花鸟图画,晓看天色暮看云,只要有彼此在的地方,便是一处心安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