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般冷酷严厉。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们是军阀,是一方霸主,跺一跺脚华东和西南都要震一震的主儿。而我,只不过是梨园唱戏的。大家捧着我的时候,唤我一声角儿;踩我的时候,又说我不过是个戏子。梁熠,你问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在意我?」
梁熠的表情登时变得阴鸷,他缓缓笑了,仿佛觉得我很可笑。
「云卿,照照镜子吧,从前的云家千金或许还值得我付出真心,但今天的你,你配吗?」
他粗暴地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转向背后的镜子。
我看见了自己的衣衫被梁熠身上的水珠浸湿,一块块贴在身上。
我的嘴唇过于苍白,脸颊又因为愤怒烧得通红,看上去像一个回光返照的病人。
最令我难堪的,是我的眼睛。
视眼识人,是相术法则。我凭借着三脚猫的相术,在交际场上浮沉周旋,无往而不利。
然而,然而,我未曾认真打量过自己的双眼。
我不知道,这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如今的圆滑轻佻。
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还是我飞蛾扑火的自绝?
梁熠的手指紧紧地箍住我下巴,使我动弹不得。
「看见了吗,你把自己毁了,」他带着辛辣怒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从前你母亲赶走我的时候,用的是什么理由?哦,她宣称从我房间搜出了她丢失了的珍珠项链,当着一家上下盖章我是个卑劣的贼。我一无所有地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你尊贵的母亲告诉我,你单纯天真,我处心积虑地勾引你,试图借机一步登天,是在痴心妄想。」
镜中照出两个人影,失魂落魄的那个是我,气到颤抖的是他。
他暴怒地逼着我看向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在我耳边继续:「但是,你母亲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单纯天真的小女儿,去哪里了?」
他很生气,我能看得出来。
但我却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为了年少受辱而生气,还是为我不复昔日而生气。
我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因为自他提起那段陈年旧事开始,我就仿佛被冷水浇了个彻底。
我从不知道,我和梁熠的那段少年往事,竟然还有另外一番结尾。
我十七岁那年,和梁熠的事情被母亲发现。
母亲心脏病发,在病床上哀求我和梁熠分手。
十几岁时我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衣食住行全部仰赖父母,毫无自主自立可言。
母亲捂着心口掉着眼泪,求我让她多活几年。
从医院出来,我跟梁熠提了分手,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也看了我许久许久。
我知道我是个没担当的混蛋,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的眼泪和白头发。
家人和梁熠之间,我选择了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