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放下小匙,“原来是这样。”
她转身走到挂画下的一副桌椅旁,不慌不忙坐下,“既然如此,把你们掌柜叫来,我也有一笔买卖要和他做。”
酒楼老板很快也在众人注目之下被领进门,搓着手,既茫然又期待,“傅家娘子,是你叫小的来的?”
赵蘅把喝了一半的杯盏放下,直接道:“我们家二少爷,常在你们酒楼会账?”
掌柜躬身笑道:“是是是,二少爷时常惠临,这是小店的福气,小店自然也是殷勤周至,但凡二少爷想吃的想尝的,小店没有不倾心尽力的。”
赵蘅点点头,“这么难找的牡蛎也难为你替他搜罗来,怕是让你做了折本买卖吧?”
掌柜笑道:“娘子这话说的,能让傅家二少爷垂眼,那可是多少店家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呀!”
赵蘅也笑,“总不能让你们吃亏。巧了,我家中伙计刚从登州回来,借着送药的商船,运了不少牡蛎,我充作人情,卖给你掌柜的,一枚牡蛎一吊钱,你看怎么样?”
宋掌柜当即愣了神,半天说不出话,“啊、啊?”
赵蘅还笑着,眼底藏着暗箭,“怎么,一粒肉值一枚金,我只收你一吊钱,怎么算也是让利给你宋掌柜了。还是说,你有什么顾虑吗?”
宋掌柜瞪目咋舌,“这、这恐怕不大好……小店哪能这样占傅家的便宜。”
赵蘅不等他说完,已经起身,眼神锐利厉声打断:“你当我不知道行情?别说刚出的牡蛎有没有按粒算金的,现在这时月,牡蛎早过了头季了,最贵也不过一百文。你宋掌柜倒好,反手卖出了千倍的价钱,你的生意未免也太好做了!”
宋掌柜肩膀一缩,噤若寒蝉。
“还有你,”赵蘅转个身,目光如箭地盯住了老鸨,“银瓶酒两吊钱一斗,上等雪盐八百文一斤,你们这些妓坊从官家兑引子,价格只会更低,什么酒水菜肴,能算出这种价钱?”她一甩手将账本摔到老鸨脚下,对方惊了一跳,半句不敢还嘴。
“傅玉行他花钱不过眼,我可不是,你们要算账?也好,把沿河所有店家、傅玉行但凡去过的铺坊,全部账簿都给我取来,我今日别的也不干了,就专门陪你们一笔一笔对个清楚,算算你们这些人究竟在他身上捞了多少油水,吃进了多少钱!到时候谁向谁要账,那可说不定!”
她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伙计、小厮、老鸨、掌柜,全都不敢相对,连围观的人也被这位傅家娘子的声势压住,一时场上鸦雀无声。
赵蘅走近了,将视线钉准老鸨和宋掌柜,“算,还是不算?”
老鸨子口舌发黏,再没有了刚才不饶人的气焰。
赵蘅走到门边,周围人都不由自主让出条路。她回过头:“那么我刚才的话,你们最好也一字不落地传出去,一句句记清楚了。”
说完,领着薛总管和一应家仆,出了门去,这回再无一人阻拦。
第二章要你多管闲事?
“跪下!”
座上傅老爷一声暴喝,傅玉行便顺着他的声音跪了下来。
厅中仆人分站两边,不敢说一句话。
傅家老爷傅敬斋头上还绑着防风用的细布,拄着拐杖站起身,重重往地上一杵:“畜生,你都干了些什么!”
“六月初,调戏一个卖唱女子,逼走人家的夫郎,害得那女子不堪羞辱差点投河自尽。”
“七月初八,当街纵马掀翻路边老郎中的药摊。人家骂你几句,你倒用玉石掷破人家的头!”
“不仅如此,连月来还把家中在城东的田契拿去赌个精光,你连、连你娘的陪嫁都给偷了典当去,你简直——”
桩桩件件数下来,人已站不稳当,亏得傅老夫人在旁边担忧地扶了一手,“老爷,老爷,身体要紧哪。”
傅敬斋摇摇头将人推开,定了定神,重新看准了傅玉行:“我问你,你就非得把一个家败光了才肯收心是不是!”拐杖在手里舞出了风,直接就在人身上抡了几下。
跪在堂下的少年却眼都不眨,默默受了,脸上始终是一副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神情。
“比不过大嫂胆大包天。”他抬起头,斜睇了赵蘅一眼,冷笑,“一个女人闯进青楼里,也不知道看见多少精光赤体的,也像个妇道人家?大哥,你平日里是怎么管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