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肴?”白衣人眼皮也未抬,呼散杯沿边升腾的热气。
洛肴思忖片刻,还是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晚辈久仰映山长老尊名。”
映山长老没搭话,慢悠悠地啜饮,好似阶下人又不存在一般,饮尽茶后才想起晾了这么个人。
“贫道听景宁言,你同沈珺是道侣。”
洛肴环顾一圈,不等映山示意,直接在梨木方椅落座。
“是。”
映山平静神情骤变,冷冷道:“沈珺所修是无情大道,道侣?笑话!”
杯盏“嘭”地掷碎在地,正巧砸在洛肴足边。
洛肴看也没看那杯盏,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反问:“映山长老若是不信,何必放我入观?”
“你以为贫道是因为相信?”映山白眉拧紧,“鬼修这等邪门歪道,哪怕只容你踏进半步,都嫌玷污了本观槛上的灰!”
他鼻子呼出的气直将白须吹起,随手朝洛肴扔了张纸,“沈珺要寻你。”
洛肴瞥过一眼,是那张“通缉令”。
他单手撑颔,噙着点笑道:“原来是我‘自投罗网’了。”
映山那双鹰似的眼直勾勾凝视着洛肴,没接下他所言,转而道:“本观弟子常在岁至二九年华时下山游历,却从未有过观中前辈同行的先例,沈珺此行,一是玉衡宗主实在放心不下爱子,二是他”
映山忽然停顿,“不知你对凡人记事了解多少?”
只是他没等洛肴回答,便已自顾自将话续上。
“却月观坐落升州,临近江都,江都原称广陵,旧朝炀帝讳广,觉得‘广陵’其名读来像他的陵墓之称,大晦不吉,故而更名,只可惜——”
“只可惜突逢兵变,败后受绞缢,他仍旧是殁于广陵。”
“不错。”映山眉心未解,“名号易改,宿命,却从来未变。”
洛肴懒得同他虚与委蛇,明知故问:“长老想要暗喻些什么?”
映山深深看了洛肴一眼,“沈珺此去游历,回来时却携了位‘道侣’,若是他修截释大道也罢,可偏偏修无情道。”
洛肴没说话,听映山兀地冷笑一句,厉声道:“贫道可以直白告诉你,沈珺命带情劫——劫、就是劫,纵使被冠以情字,也变不了命数分毫!即便你二人道侣是真,沈珺对斩情劫于心不忍,却月观也不可能留你!”
他话音方落,只扬臂振袖,一柄映雪凭空袭来,洛肴急遽偏头,剑锋刺入距脸颊两寸处的椅背。
洛肴瞬时收紧了拳,道:“长老这般着急?”
而回应他的,是另一把破空之剑。
直取咽喉。
他那些优容散漫即刻了无踪迹,神色沉冷下来,脊背贴着椅重心后仰,几乎要触及地面,躲过那柄刺喉利器便迅速腾空而起,但饶是如此疾速,站定时映山已迎面击出一掌。
掌风化刃,削去他鬓边一缕落发。
紧接短如一个换气的瞬间,洛肴心口猛地剧痛,映山的五指近乎挖穿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