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琐闻言止了步,愕然的看着他。天濂的声音沉沉的:“你以为犯了这么大的罪行还可以高枕无忧?”青琐清醒过来,处置自己的时候到了,她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不要忘了你自己真正的身份。”天濂哼声道,看着这张毫无惧色的脸,心中那簌愤怒的火焰再度熊熊燃烧,他被她耍了,他也决不饶她。
“从现在开始,你就过来伺候我,没经过我的允许,不许踏出行宫半步。”
“你把我抓起来吧,我不会替你干的。”青琐嘴里强硬着,心里起了畏惧,他想怎么样?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他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告诉你丫头,你想得太天真了,你的小姐,包括你的大夫人,她们的生杀大权都握在我的手里。我将事情向父皇一禀告,你,整个柳家,一概不留!”
“不许你杀她们!”青琐叫道,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考虑得欠周到,她真的不想连累别人,尤其是大夫人。
天濂扬眉,带了一丝玩味的笑意:“我暂且放过她们,只要你表现好,我还可以放了你。”
“那小姐呢?”她急促的问。
他气得额头直冒青筋:“你以为我还会要你的小姐?”说着,人已大踏步向前走。
青琐轻轻吁了口气,朝洞房处看了一眼,望着前方高大的身影,急步跟上。
红烟翠雾罩轻盈6
一路行来,青琐只见飞檐叠壁,璨金琉璃瓦铺衬了清夜。到了角门一般宫人俱不能进内,换了锦衣侍卫引路。沿着游廊走不多远,迎面见一色碧纱窗子,窗前又有一带白玉栏杆衬着,越觉幽雅,沿着窗外走,原是三明两暗的一所寝宫。
早有人先通报了,侍卫已不能再入,一名贴身内侍带了两个垂髻宫女迎在门前。
“给她讲讲侍寝的规矩。”天濂朝内侍挥了挥手,无视左右,径直进了内室。那内侍并未见过青琐,见太子半夜带了一女子来,只道是太子爷一时兴起,朝着天濂恭身应诺。
内侍讲了一通侍寝规矩,青琐这夜只穿了套家常荷色绣碎花薄衫,并未显出真正身份。看她认真地听着,并未露出丝毫难色,那内侍便好心说道:“侍寝是很辛苦的,寝室里面是不准放毡垫的。姑娘要是真困了,可以靠墙迷糊一会儿,记住不能离开太子二尺远。”青琐脆声谢了。
寝室内又用花梨木屏风隔了次间和明间,掀开帘幕进去,穿过了月牙落地罩,青琐一眼望见天濂就躺在一架紫檀躺椅上,只穿了贴身白罗缎的衣裤。一旁两个宫女一个捧着茶水的,另一个拿着梳子正在为他梳头,青琐只觉得眼前衣香鬓影,锦绣环绕。
天濂从宫女手中的镜子里看见青琐进来,一双已经毫无情绪的眼睛眨了眨,嘴巴微微一动:“你们退下吧。”两个宫女施了礼,轻身鱼贯而出。
内室里就只有两个人,室内瑞脑清香缭绕扑鼻,青琐的心开始莫名其妙地疯跳起来,手心里有了丝丝汗意。天濂也不看她,从榻上起来。青琐倒机灵,想起方才那内侍的交代,忙赶到床榻前。
那床是楠木穿藤的,铺一领龙须席,里面叠一床绸丝三蓝撒花的薄被,横头摆一个同色的锦囊广藤凉枕。青琐利落地将薄被铺开,抬眼正望见月色秋罗帐子里映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重重叠叠,慌乱地将头低下,垂手立在床边。
“原来你还挺守规矩的。”天濂挖苦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将我当贼来着。然后在柳堤,我是好心叫了你一声,你反倒拿石子扔我。第三,第四次,你开始骗我,这回又冒充你家小姐……”
“这些我都不再计较。”看青琐一言不发,天濂冷哼道,“希望你恪守宫里的规矩,不要再发生叫我气恼的事情来。”
青琐低声应道:“是,太子殿下。”
天濂横扫她一眼,进了帐内。青琐落了两边的锦带佩钩,垂下罗帐。
月光朦胧地泻在室内,周围沉寂。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青琐就半靠半坐在南墙角,晶亮的眼光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烁着。地面上又硬又凉,她禁不住抱膝而坐。
在这个无眠的夜里,青琐想起了很多人,童年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和胖婆在那个又臭又破的矮屋里住了将近十五年,跟她眼前金碧辉煌的处境比起来,真是天堂与地狱之别。而年迈的胖婆还在过着受苦受难的日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疯了的娘,一直就被困在柴房里,她小小的人儿眼睁睁地看着她束手无策,结果娘死了,她还没听到娘叫她一声“青琐”,可怜的娘……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紧接着又是一颗,她情不自禁欷歔了一下。
床上的人动了动,轻轻地咳嗽一声,将她从迷蒙的回忆里惊醒。青琐直起身往帐内张望了一下,里面没了动静,又回到原处坐好。就这样眼望着窗纱想着心事,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天濂很早就起了,今日他已约好天清去瀛台陪父皇祭祖。外面早有宫女准备了梳洗器物恭候在外,青琐掀帘唤了她们进来,侍候了天濂梳洗完毕,天濂换上枣色麻绉深衣,配上太子玉佩,整个人神采矍铄。
“今晚还是由你伺候,你回去准备吧。”天濂出去时,关照她道。
青琐回到了洞房,小翠和小环正在找她,看到她进院,便呼啦围了上来。“小姐,这么早您去哪了?”
青琐不搭话,进了房内。人一松懈,困意就上来了,哈欠连天,身子就往床上倒:“去了太子那,晚上我还要去,你们不用过来了……”两个丫头惊喜着:“小姐和太子好了?”青琐快迷糊过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