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宴已成,众乐齐举。皇后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携了天濂他们,在宫女宝扇的簇拥下,轻轻款款向皇帝的寝殿里走去。她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她的心里沮丧透顶。
曲阑人散,众臣纷纷告退。皇后步到已经瘫坐在桌旁的柳南天面前,唤来楚士雄,叹息道:“柳爱卿今日醉了,你送他回去吧。”
弯钩明月,流光似水,又是玉漏更深的时候了。白日里赤锦金琉的宫墙殿阁,此时静谧得近乎死寂。几匹人马拥着一驾马车从皇宫大门出发,投入更深更暗的静夜里。
街面上阒无人迹,间隔几丈远的距离,有苏木红的牛皮灯挂在屋檐下,灯光半浮半沉。周边的景致影影绰绰显得模糊不清。一串串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马车在巷口处停驻,天濂和青琐分别下来,相视一笑。隔着两人仿佛如沐春风的笑意,倒似打了一场完美的胜仗。
“丫头,看来我父皇真的相信了。”天濂如释重负,“他好像很喜欢你。”
“还好皇上没问太多,不然要露馅了。”青琐按按胸口,余魂未定的样子。
“这回母后不敢再拿柳小姐怎么样了,想起柳大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真是好笑。”
“我们也是在成全小姐和明雨少爷,是不?“
“为免夜长梦多,早点让他们成亲。”
俩人说笑着走进小巷。巷内的老梨树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谈话,等他们走近时,忽然传来了浅浅的沙沙响动。俩人不由得驻足仰望。
半明半晦的月光在青琐的眉目间镀上一重浅浅的薄晕,使她明亮的眼眸显得迷离柔美。天濂失神的看着她,在这个无声的夜色中,恍惚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此时一阵风起,八月初的夜已觉清凉,青琐忍不住一颤。天濂看在眼里,“哧”的一笑道:“看你这么怕冷,快回家里去吧。”
青琐“哦”的应了一声,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乖乖地独自向院子走。快到院门,她听到他在后面叫了一声:“丫头。”她急促的扭过身去。
天濂缓缓向她走过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却并不开口。青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不知所措地站着。他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就将她轻轻抱住了。
他的个子太高,她的头只齐到他的肩头。她已经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熟悉的清香丝丝吸入鼻孔,她微微的闭上眼睛,耳听着他的声音拂拂而来:“丫头,明日起去我宫里好不好?真的很想天天见到你。”
“好。”青琐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
一片树叶从树上落下,发出轻柔的叹息,微不可闻的一声,然后舒展在了地面上,又轻轻的飘动了几下,不动了。
霜风渐紧寒侵月4
早晨,屋内的窗帘边突然透出了漂亮而柔和的光线。青琐在院子里晃动的人影投射到薄如蝉翼的纱窗上。
“青琐。”胖婆在屋里边收拾着边唤道。青琐清脆地应着,从院子里跑进来。
“胖婆,不用给我整理这么多,青琐时常可以回家的。”青琐眼看着胖婆收拾的包袱,笑道。
“青琐啊,你如今过去侍候太子爷,胖婆也替你高兴。”胖婆慈蔼的说道,“只是你要听胖婆一句话,太子爷身份何等尊贵,千万别拿天香楼的那一套去迷惑太子爷,紫桐姑娘的话会害了你。”
“不会的,胖婆。”青琐羞红了脸,“青琐只是个丫鬟,好好侍候太子爷是咱当奴婢的本分。太子爷如此救小姐,咱理应用心报恩才是。”
“等芳菲小姐嫁给了明雨少爷,事情就阿弥陀佛了。”胖婆喃喃念着。忽然听得有敲院门的声音。
“想是太子宫里派来服侍您的人到了。”青琐笑道,“青琐不在,怎放得下您,干脆向太子爷讨了一个。我这就去开门。”
笑嘻嘻的打开院门,看见来人,一时骇愕得说不出话来,后退一步,方才跪地:“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从装饰得极为普通的蓝呢轿子里出来,也是一色的朴素,由李公公搀扶着,迈进院子里。后面几个普通人打扮的宫人紧随着进来,咣当将门关上了。
站在院子中间,皇后四顾周围。李公公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皇后这才慢悠悠在槐树底下坐下,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胖婆和青琐,檀口轻启:“你这丫头好生厉害,连皇上都给骗过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连本宫也服了。”
皇后的眼睛里像是簇着一团火:“别以为太子护着,本宫暂时动不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臭丫头,想勾引我皇儿你是痴心妄想!想要你这小小的性命,那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娘娘饶过她吧,青琐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胖婆哀叫道。
皇后冷冷一笑:“本宫犯不着,等太子有了偏妃,想让他再记起你来,怕是很难了。”
站起身来,皇后款步走到青琐的面前。青琐只管垂首不语,听见皇后怒喝道:“抬起头来!”她蓦然抬头。
皇后审视的眼光死死地定在她的脸上,声音沉沉的:“老实告诉本宫,你父母是谁?”
“奴婢打出生就在青楼里,母亲十年前就死了。”青琐低语道。
“是妓女生的?”皇后轻蔑的一笑,“怪不得那么贱…”
“你父亲呢?”
“奴婢不曾知道父亲是谁。”青琐回答。
“原来是个杂种。”皇后审视的眼光这才从青琐的脸上收回,心情轻松不少。昨晚一夜睡不稳,急着过来找寻答案。这种出身的女子,濂儿自是不会上心的,自己更要加快选定偏妃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