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光不留痕迹的避开,嘴里淡淡地说道:“给皇兄写个字如何?功课好久没做了。”
“怎老不想做功课?”天清笑道,“你那书法涂鸦得让我也看不懂了,此时没有精进,往后更难了。”
“说不清楚。我是瞧见纸墨就头疼,空有一腔欲望,不知道怎么写字了。”
小眉取来了砚笔纸,天清命她踅回去取了长笛。
天清悠扬的笛声在怡真殿内迂回萦绕。
青琐曲终笔止,嗤一声笑了,一脸的懊丧。
天清放下长笛,端起来端详半天,笑道:“比上一次好多了,也有了新意。”
“可惜天资差了,又坚持不了。不管能爬出啥模样,老会染一身墨,弄一张大花脸儿。”青琐微蹙眉头,轻叹。
天清含笑轻轻抚了她的脸,又抄起了长笛。
青琐停止了笔墨,歪着头听着。
有一次她无意说起想听笛声,他并没叫来宫廷乐工,而是亲自操起长笛,每每伴在她身边,让她在他的笛声中安然入睡。
明日是她二十岁的寿辰,他为此命内务府准备了整整一个月,很多细节他要亲自过问。宫内宫外,风言风语,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这一年来,她把自己埋在寂寞的角落里,植下她留给天濂的那份情,自开自谢。她一直守着自己的道,与天濂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足够她用余生去回味。往后的日子,听一曲笛声,心念一个人的名字,也许,这样的她就觉幸福了。
可是,想做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是很难很难的!天清的一番情意,她又如何不知?并世之上,能与她的傲气并肩,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就是天清了。后宫主位空缺,将一顶顶有悖于尘世法则的诰封放在她美丽的额头……他想让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爱得发狂,所以,他甘心为了她我行我素,将世俗的眼光踩在足下。
她和天清之间是故事,也是传奇。也许,许多年以后,有人会说她是红颜祸水,误一代君王,甚至误国、误民、误天下苍生。
她轻轻地叹口气,慢慢地阖眼睡去。睡去前,她的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世上,除了远在天边的那个人,谁也不是她的有情郎。
青山隐隐水迢迢2
“琐姨,琐姨!”三岁的小欣儿撇开了自己的娘,自顾蹦跳着进了怡真殿。
母亲芳菲颠着六个月的身孕,在后面急急忙忙的叫:“别乱跑,小心摔着。”
身为贵妃的莲儿从内殿出来,笑盈盈地拉住了小欣儿,朝着芳菲打招呼:“小姐来得正好,青琐姐正念叨着你们呢。”
青琐派人去了城东,将杂货店冯老爷的女儿莲儿接来宫中小聚。不经世面的莲儿对皇宫里的一切都新鲜,青琐有意让她与天清见上了面,天清对莲儿自然客气,年轻的皇帝却让莲儿走了神。
青琐问天清:“莲儿可好?”
天清明白了青琐的意思,他踌躇了半天,无奈地答道:“好。”
莲儿进了宫,她依然叫青琐姐,学着青琐唤芳菲叫“小姐”。
芳菲见了礼,莲儿扶住她,和颜悦色道:“你们就进去吧,我去看看外面准备得怎样了?”
芳菲进去,只见青琐一身锦衣华服,丽妆宫鬓,光彩照人。小欣儿则依偎在她的膝盖上,青琐从桌上的朱漆木匣里取了一颗葡萄,小心地剥了皮,掂着往欣儿的嘴里送。
“欣儿,别黏着琐姨,把琐姨的新衣弄皱了。”芳菲唤欣儿起来,欣儿就是不依。
“她爱怎么坐就怎么坐。”青琐带着宠溺的眼光看着欣儿,唤了侍女小眉将准备好的木匣子捧过来,并让她退了出去。
“今日是琐姨的生日,琐姨请咱们的小欣儿做寿童咯!”她含笑从木匣子里取出一套小花裙,漫眼的湖青色,间杂着缕缕的清香。
“好漂亮啊,琐姨真好,欣儿要穿。”欣儿兴奋得涨红了脸,晶亮的眼睛闪闪烁烁。
芳菲的眼里蓦地弥漫上了雾水,她眼看着青琐将欣儿穿戴整齐,并将同色的小花环带在欣儿的头上,落地铜镜前欣儿咯咯笑着,轻轻的一个旋转,如一朵水莲花陡然绽放。
“真的很美!”芳菲由衷地赞叹。
青琐的唇角牵起暖暖的笑意,这让她本就柔和的脸上平添了一层温婉。
“小姐,请想办法让青琐离开皇上吧。”她俯下身去,轻轻地抚摸着欣儿的脸。
芳菲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低言说道:“原本是想和表哥回南方的,你的事一直放不下。就是想不出如何让你出宫,皇上他不会轻易放你走的,再说,他对你……”
“皇兄有莲儿,还有别人,他并不会觉得寂寞的。”青琐淡淡地笑着,“让青琐嫁人,嫁得越远越好,这是最好的法子。”
青琐说完,牵起欣儿的小手,慢悠悠地向殿外走去。
青山隐隐水迢迢3
此刻,在宴殿的万顷花海中,正是寿筵开处风光好。青琐的寿筵以令人瞠目的华丽,大肆铺排在人们的面前。
宫人的唱礼声中,青琐牵着欣儿款款步入。
端坐在龙座上的天清站了起来,他饱含深情,迈步向她走去。
那一刻,世界忽然变得安静,所有嘈嘈切切消失无踪,人们看着她,如同看着仙子降临人间。
“恭祝公主殿下万寿无疆!”
青琐接住了天清的手,无限风光地端立在华筵之上,冷凝妍媚,衣袂飘飘如举。
满眼是匍匐于地面的身影,青琐万千于众生之上,令人只能以仰视的角度,膜拜她绝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