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方远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哈:“出了点意外,哈哈,没事,会变回来的。”
崽崽不开心,崽崽闹:“我不要绿头!”
“好好好,”方远仁连连安抚,好声好气地应下:“等我们找到地方住下来就立刻想办法,好吗?”
“好叭。”崽崽不怎么满意地点了点头,扒着方远仁的衣襟,小声嘀咕着:“饿了。”
“好,马上就有吃的啦。”
他一边安抚着有气无力的崽崽,一边看向脸上逐渐写满“我都懂”的妇人,脸色微红:“这是我的——”
后面的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低下头,吐出一口气,终于说了出口:“我儿子。”
妇人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哎哟了一声:“行啊小老弟,没看出来啊你是给人当小相公的,能理解能理解,本来嫁进门的也就没什么地位,还生了这么个绿——”
她瞥了崽崽几眼,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哎,也是个可怜人。”
“算了,我家也确实没什么吃的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拿个馒头,就走吧。”
妇人恢复了腿脚不便的样子,颤巍巍地推开门,慢吞吞地从屋里拿出个又冷又硬的粗面馒头,放在了方远仁白净的手里。
揭不开锅的村子里连个包食物的油纸都没有,一放到手上就被雨水打湿不少,方远仁哎呀了一声,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放到崽崽面前,商量着:“星洄,先将就着吃吧?”
大概是饿极了,崽崽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将就的样子,迫不及待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湿润的馒头里,他正准备张嘴咬下,一只三爪的尖锐爪子猛地一抓,将那个珍贵无比的馒头,踹到了水里。
粗面馒头滚到黄泥地里,很快就面目全非。
崽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扒了扒方远仁的衣襟,确定到嘴的馒头真的没了后,气的眼眶泛红。
一只双头黑翼鸟飘在半空中,扇了扇他的翅膀:“不好意思,脚滑,没抓准。”
它仔细地揩了揩翅膀上残留的面粉,黑羽隔着几尺指着崽崽:“我要抓他来着,这破雨。”
妇人在一旁尖声惊叫。
方远仁淋了一晚上雨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惨白。
他一下就认出来了,这鸟名为黑喙,普通精怪,法力低微。这要是以前,这鸟看了他都得绕路走,现在好了,虎落平阳,竟然敢到面前来挑衅了。
但是气势上不能输啊,万一运气好,把它吓跑了呢。
方远仁冷道:“区区林中精怪,也敢在此放肆。”
黑喙诡异地笑了两声,朝着崽崽的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这可是万年一见的溯芳木,神木啊,闻上一闻,可抵得上一整年的修为,要是能被炼化,为我所用——”
方远仁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是为了这灵木。
手掌护在崽崽的后脑勺,方远仁全神戒备:“你想都不要想!”
崽崽被抱的紧,小脸贴着方远仁的胸膛,细细地喘着气。
那鸟阴恻恻地又笑了两声,把方远仁的话阴阳怪气地学了两遍,趾高气昂:“你一个灵力都枯竭了的废人口气还这么大,就你,有资格拿这神木么?赶着送死呢?”
黑喙用力地挥动着翅膀,掀起的腥风卷着雨,劈头盖脸地砸在方远仁身上脸上。
方远仁双手护着崽崽,被逼得狼狈,不过片刻,脸上,脖子上都是被妖力割出的血口子。
黑喙不断向两人包围,方远仁甚至能看到它伸长的,几乎舔在崽崽身上的舌头。
好恶心。
方远仁被这味道熏得几欲作呕,疯狂地调动体内的灵力。可不管他如何驱使身体,干涸的灵力运转滞涩,根本无法调动。
“哈哈哈神木!我的啦!!”
黑喙愈发猖狂的叫声近在咫尺,他翅膀蓄力,尖锐的爪子朝方远仁一头抓下,准备将崽崽卷入黑风中。
崽崽被妖风扇的喘不过气,巨大的吸力扯着他的头发往后走,他涨红着脸挣扎着,疼痛逼出的眼泪糊了满脸:“娘亲呜呜呜,疼,好疼。”
方远仁双眼通红,用自己不算宽阔的后背替他抵挡着,哑声哄慰:“星洄,不怕,不怕——”
黑翼上的羽毛在妖风中锐化成了尖利的碎片,朝着两人旋转逼近。
方远仁手无寸铁,周围能抓到的东西不是土就是草,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崽崽白嫩的后颈处已然被割破,剧痛让崽崽失声呜咽:“娘亲,娘亲——”
方远仁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生死一线,方远仁再也顾不上什么牢牢刻在心底的禁忌,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凭空画了几道,神色狰狞:“血契,结——”
这是他们门派星云派的禁术。每位入门星云派的弟子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条禁术永远的刻在心底,不可使用。因为,用鲜血供奉召唤出来的,必定是邪物,召唤者将受其反噬,尸首无存。
可他的道侣,星云派的掌门顾星洄,总担心他外出遇险,私底下便教了他,并难得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要他保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动用。
暗红色的血液渐渐凝成一个复杂的符文,有什么东西撕开夜幕,翻滚前来。
一团看不清具体模样的妖物倏然而至,四条触手般的手臂轻轻松松缠住了黑喙的脖子,像一对好兄弟一样,亲密无间的靠前,然后扭断了它的脖子。
妇人的尖叫声达到了顶峰,最终昏迷倒地。
黑喙被解决了,可方远仁的神色并没有好看一些,反倒是愈发苍白,抱着崽崽不断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