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大师兄,顾星洄,认识一下就好了,他平常忙得很,估计你也没什么时间见到他。”
方远仁好一会儿才抬起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说:“大师兄好。”
顾星洄站在人群最外面,面无表情地打量他。
也就一会儿,一向除了练剑什么杂事都不管的大师兄莫名地挤开那些师弟,朝他伸出了手。
“跟着我吧。”
方远仁飞快地看他一眼,复又低着脑袋,小声又坚定地嗯了一声,柔柔道:“谢谢师兄。”
那只因为紧张发了些汗有些凉的手被自己握住时,顾星洄的唇角上扬了一瞬。
果然像小师弟给他的第一印象。
又软又乖。
清醒
方远仁是个很笨拙的师弟。
这是顾星洄对方远仁的第一印象。
自从他跟在自己身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低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像星云派这种修仙大派多山路,上山下山的路上总有摔跤滑倒的时候,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小师弟也不出声,就自己闷头闷脑地摔在泥泞的山路上,摔疼了,扁着嘴,一副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直到被自己发现。
“摔了怎么不叫我?”
方远仁看着走远了又突然折回来的师兄,心知耽误了大师兄的早课给人添了麻烦,就慌里慌张地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顾星洄把他扶起来,帮他把弄脏了的外袍脱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摔疼了没有?”
方远仁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小孩。
跟自己刚到星云派一样,处处拘谨,处处小心。
顾星洄轻微逸出些气息,拉起自己的衣角放到他手上,说:“先回去给你上药,以后上下山,就牵着我,如果要摔到了,第一时间叫我,好么?”
清新又凛冽的竹香附着在那块柔软的衣角上,慢慢地萦绕着方远仁。他知道,这是因为大师兄天天到竹林里练剑的原因。
“给、师兄添麻烦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他先是把手上的一些泥迹擦拭的干干净净,才攥住那片轻飘飘的衣角,想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把手往上移,打量着顾星洄的脸色,试探地把手放到了那双已经结满细茧的手里。
顾星洄感到意外,看了他一眼。
“师兄哥哥,可、可以吗?”
小师弟不理解师兄就是哥哥的意思,依旧怯怯地,看起来甚至怕这个动作惹自己厌烦,膝盖并的紧紧的,嘴唇也用力抿到没有血色,但不知怎么的,顾星洄突然就心情很好,甚至还露了点笑容。
嗯。笨笨的,却很讨人喜欢。
“可以。”
顾星洄看到,他的小师弟终于卸下伪装,露出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而后的日子里,方远仁也在与自己的朝夕相处中褪去谨慎和胆怯,逐渐能够与自己亲近,在他练剑的时候,就坐在最前头看,看着看着就垂着小脑袋打瞌睡;在屋舍里时就更是要粘的紧紧的了,不管是做饭还是洗澡;到最后,常常在他的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连被子都踢掉,露出那段柔软莹白的手臂和肚皮。
原本还兴奋地翻看顾星洄记忆的丝线们纷纷摆动着,甚至有些扭着身体离开,仿佛看到了什么很晦气的东西。
这一点变化逃不过两人的眼,秦沫咳了好几下才咳出喉咙里的血气,欣喜地喊着:“方公子,方公子你看,师兄身上的气息都平和了不少!”
围绕在顾星洄身上的丝线在无声无息中褪了许多,露出他大半个身躯,原本如一粒微尘般的蓝芒逐渐扩大,像一颗冰珠子一样,悬在顾星洄的心口。
“星洄……”
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方远仁呢喃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靠靠近,提议道:“那些丝线都很害怕星洄的蓝芒,我们能不能在他的剑意里注入灵力,帮他一把?”
秦沫思索不到片刻就同意了,他身形一晃就出现在了顾星洄身前,双指成剑,道:“我与师兄同为剑修,先让我来试试吧。”
秦沫指尖凝出了和顾星洄一模一样的蓝芒,方远仁一看就心就松了大半,说:“真是太好了,你的修行与星洄同宗同源,定能助他唤醒剑意。”
“是,秦沫当尽力。”
丝线对外来人的靠近很是不满,弓起身子,将身体弯折成好几迭,齐刷刷地指着秦沫,迅疾地绕上他的小臂大腿,下一秒钟就要将他淹没。
一股由几百根丝线扭成的巨大圆柱体蓦然出现在秦沫的脑后。
方远仁内心一凛,疾呼:“低头!”
秦沫下意识地照做,心有余悸地在丝线即将淹没他时,将指尖点在了顾星洄的蓝芒上。
“成——”
了字还没出来,秦沫就蓦地吐出一口血,被远远地抛开,摔在地面上。
顾星洄的剑意仿佛被激怒了,将秦沫的剑意蚕食了不说,还荡开一圈又一圈的蓝色波纹,誓要烧毁一切冒犯它的生灵。
“不行、方公子……”秦沫在方远仁的搀扶下坐起来,苦笑着解释:“师兄的剑意霸道,只听师兄一人的,别的剑意靠近它,都会被当做挑衅。”
原本如同心脏大小的蓝芒发泄完后就急剧缩小,开始变得灰扑扑的。那些方才被烧了个措手不及的丝线们又像游移的蛇群,阴暗地靠近,吞噬着顾星洄松动了些的表情。
“方公子你干什么去!别去!没用的!”
秦沫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方远仁速度极快地靠近了顾星洄,像是飞蛾扑火般,整个人淹没在丝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