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偃干笑两声,待小丫头发泄完愤怒,这才说道:“奇了怪,这片林子明明看着极普通,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对劲?”
赵婠的小心肝一颤,对这位便宜师兄的敏锐感觉好一阵发怵。她赶紧脆脆一笑,故意怪声怪调道:“对啊对啊,这里面藏着一只吃人的大怪兽!师兄,阿囡好害怕呀。”
被她这么一嘲笑,苏偃也觉得自己有些多心,眼前明明就是一片最普通不过的小树林。当下他不再迟疑,率领众人穿过小树林,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平平安安的,苏小少爷越发觉得自己的疑心病犯了。
赵婠却偷偷吁了口气,呯呯乱跳的小心肝缓缓恢复正常。断魂谷里的这片小林子可不是天然生成,却是被人有心有意栽种的,其中伏有机关无数。若不是她出谷之前将机关总闸给关了,哼哼,别说这区区几号人,便是大军压境,只怕也有来无回。这断魂谷的凶险之处,只在断魂关之上,不在其下!
一个病,一个伤
八品强者对危险的敏锐感觉绝对远绝常人,黑蛮对这片林子的莫名悚然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要知道,黑蛮来自大洪荒之野,那儿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何况,能成为龙山与云上古泽的外围向导,黑蛮对危险的感知甚至可以说只在苏偃之上,不在其之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竟都决定若有空闲,定要仔仔细细地探察一番这片小树林。赵婠偷偷将二人异样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警铃大作,想着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什么东西来,否则,为了保住这儿的秘密,说不得,只有狠下辣手!想着,她眼帘低垂,伤心不已,这便宜师兄对自己挺好呢,不到万不得已,还真的不想杀他。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莫大自信,居然有这个把握要得了八品强者的性命,苏偃可不是重伤濒死的赵奚。
断肠谷的植被与谷外截然不同,季节似乎尚停留在春夏之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众人也很明显地觉着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迎面吹来的风软绵绵,毫无肃杀寒冷之威。
赵婠一路指着方向,又奔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当初她见到赵奚的地方。初到了,一惊且一愣,那地方乱石依旧,却杳无人踪,赵婠差点儿就哭出声来。眼看苏偃等人的脸色越来越沉,隐隐有寒意乱窜,她惊恐交加。
焦急慌乱不已,赵婠放声大喊“义父”,山谷里响着她阵阵尖锐凄厉带着哭腔的回音。好在,很快便有一声低沉的呼唤及时传到众人耳中。苏偃更是立时找到了声音的来处,宛若一只大鸟扑过去,划拉开一堆乱草泥土,把赵奚给挖了出来。
堂堂赵大监居然被栽花一般种在了地里,浑身上下泥泞不堪,根本没有一位九品上强者应有的风仪。
赵婠慌张地摇着双手,连连道:“不是阿囡干的,这绝不是阿囡干的!”
苏偃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丹药塞进赵奚嘴里,有闲心回了一句:“知道不是你,放心吧。这大概是赵大监的独门疗伤之法。”
赵奚的脸色比起赵婠初离开时还要憔悴苍白,赵婠留下的那点儿吃食根本不足以提供给他充足的能量。等到伤势稍有起色,他便寻了个大坑,费尽力气才把自己栽了进去,运功法借土地里的一点儿湿意,勉强疗伤。
赵婠怯怯走过去,蹲在地上看赵奚,小脸上又是汗来又是泪,楚楚可怜。赵奚吞下丹药,睁眼见赵婠泪汪汪地盯着自己,安慰地对她一笑,轻声道:“好孩子不怕,义父没事,你辛苦了,且歇歇。”说罢便闭目化解药力。
赵婠见他神情虽萎靡,说话的声音反倒比自己离开之前要有力了一些,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全身心一松,只觉后背上冷嗖嗖地,小身板一颤,立刻响亮之极地打了个喷嚏。
这下可不得了,一个又一个,足足打了七八个喷嚏才止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头面涨红,赵婠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也似,难受之极,一时瘫软坐下爬不起身。苏偃觉着不对,用手一摸,小丫头的额头热得烫手。
“丫头,你发烧了怎地也不说?”苏偃责怪,心里却后悔不迭,赵婠身体再强健,那也只是个八岁大的娃娃,几日赶路,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衣衫单薄,又从那寒凉入骨的暗河上来来回回,只怕寒气早已袭入心脉,只是此时才发作出来。
赵婠小嘴一撇,本就难受得厉害,又被苏偃立起眼睛数落,觉得别提多委屈,小脑袋瓜子阵阵晕眩,眼睛一翻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苏偃大惊,却又束手无措,若要对付那刀枪创伤、断手断脚之类地他倒是在行,可这伤寒发烧他就得抓瞎。不过,一点常识还是有的,当下忙从壶里倒出清水,撕破衣衫,濡湿了覆在赵婠脑门上,以图能降下温来。
赵奚仍自运功疗伤,不方便给他接上断骨,只有暂缓。此时眼看天已擦黑,一行人不能就此露宿野外,又担心后头接应的人,苏偃见众兵士无所事事便开始分派人手干活。
从那小山洞里出来时,便做了记号,后队的人应该能看得到,不过稳妥起见,苏偃还是让一名兵士回转接应。又叫了几人迅速清理出一片空地,砍伐大树枝叶,倚着崖壁勉强搭出个篷子,以防夜里下雨。
另几人却是在谷里寻找吃食并清水,虽然每个人怀里都揣着足足七天的干粮,但眼下一个重伤一个病号,只怕难以咽下这些粗糙干涩的吃食。苏偃想着若能熬点热汤喝,小丫头大大地发一身汗,说不定烧一下便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