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讨厌。”
卢淮又问:“你是中郎将,是国公,盛云廷一个虞侯,他怎么得罪你了?”
“没得罪,我就是讨厌他们天威军所有人。”沈阙道:“郭勤威一个寒门,敢看我不起,我讨厌他,连带着讨厌天威军所有人,不行么?”
卢淮微微皱眉,沈阙的确一直和郭勤威不睦,起因?是沈阙仗着是皇亲国戚,为人骄横,而郭勤威不是一个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回长安述职的时候,彼此相遇,难免会得罪沈阙,沈阙恨上?郭勤威,连带着恨上?盛云廷,倒也?说得通。
只不过,此事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当日裴观岳之妻王氏为何也?参与杀害盛云廷?比如沈阙是如何知晓盛云廷会出现在长乐驿的?比如沈阙到底知不知晓盛云廷是回长安求援的?种种桩桩,不是一个看盛云廷不顺眼就能解释的。
卢淮于是就将自己疑问全数抛了出来?,不过沈阙却闭口不答了,他倦道:“我已经招认了,是我杀的盛云廷,至于王燃犀,她为何参与,你去地府问她啊!我怎么会知道她为何参与?”
卢淮大怒:“混账!”
沈阙只道:“我要?说的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他就再不愿说一句话,一副但求速死的模样。
卢淮本欲要?动刑,又被崔珣制止,崔珣咳了两声,道:“反正犯人已经招认,我等?就这般回禀圣人,待圣人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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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被押回御史台狱,崔珣、卢淮、韩文墨三人要?一起去大明宫覆命,离开御史台的时候,崔珣病势沉重,他又自尊心过于强烈,不喜欢旁人扶他,所以?强撑着病体,行走的格外缓慢,韩文墨等?不及,人影都没了,卢淮却特地等?在御史台外,他问崔珣:“你今日为何一直阻止对沈阙动刑?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审案既已结束,崔珣本懒得再理睬卢淮,但思及当日若非他在朝堂挺身而出,云廷一案没这么顺利被受理,算起来?,卢淮也?算是天威军的恩人,所以?他冷淡的眉眼舒展了些,语气也?没那么凉冰冰了,他说道:“沈阙这个人,不想招供的时候,你怎么动刑都没用,只有往他痛处戳,他反而会没了希望,爽快招供。”
卢淮沉吟道:“所以?你方才?故意跟他提及盛阿蛮落胎之事?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痛处?”
这个问题,就涉及沈国夫人之死的秘事,崔珣没有打?算回答,他不回答,卢淮也?不以?为意,他端详着崔珣苍白?面容,这还是他第一次平心静气的和崔珣站在一起,和颜悦色的和他说话,卢淮说道:“你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崔珣没有接话,而是剧烈咳嗽几?声,皑雪一般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病态潮红,他说道:“卢淮,你当了五年国子监司业,政绩斐然,天下学子都尊敬你,推崇你,但大理寺,不是国子监,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卢淮不服气:“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
崔珣只是轻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连指使何十三他们的幕后之人都不能处置,你还能处置谁?”
卢淮瞬间愣住。
崔珣也?没有理睬他,而是步履乏力的出了御史台,上?了驷马马车,往大明宫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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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卢淮终于调理好心情,也?跟入大明宫后,三人将沈阙证词呈给隆兴帝后,隆兴帝只是草草看了眼,就说道:“沈阙一案,在民间议论纷纷,百姓都期望朕做个大义灭亲的明君,既然沈阙已经招供,又有人证物证,那就定于三日后,将沈阙斩首示众,平息民愤吧。”
三日,这么快?卢淮和韩文墨面面相觑,卢淮道:“圣人,但此案,还有一些疑点未明。”
“等?你查明疑点,还要?多少?时日?”
卢淮一怔,沈阙那样子,不太好撬开嘴:“臣无?法估计。”
“多留他性命一日,百姓就会以?为朕徇私。”隆兴帝摇头:“杀了他,尽快。”
卢淮和韩文墨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叩首领命,崔珣抿了抿唇,眸中神色如古井无?波,他也?跪下叩首道:“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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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楹听到消息后,她诧异不已:“三日后?”
崔珣颔首:“嗯,三日。”
李楹沉思片刻,但她注意力很快被熬好的汤药吸引了,自从崔珣回长安后,她就立刻将他虎狼之药全扔了,可崔珣这药吃了月余,早已对药性有了依赖,骤然停吃,身体反而比没吃前更加孱弱,脸色也?愈发?如纸一般苍白?,李楹恨不得将他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拘在病榻上?休养,不过崔珣有太多事要?忙,他还有沈阙的案子要?审,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呆在病榻上?,李楹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回到府中的时候,就不许他下榻,连药都要?她喂给他喝。
她盛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汤药颜色一看就难以?下咽,李楹用白?玉匙舀了勺,吹了吹喂给崔珣,崔珣垂眸饮下,顷刻,他就眉心蹙起,变了神色,他叹了一口气,苦笑:“明月珠,你恼我?”
李楹装不懂:“嗯?”
崔珣无?奈,他低低控诉:“你怎么……连个糖霜都不给我加?”
第122章122
李楹板着脸道:“没有糖霜。”
“昨日还给你买了……”
“有么?”李楹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会说三更半夜你带回的那包东西吧?我扔了。”
崔珣:“……”
李楹又舀了勺汤药:“没糖霜,就是这么苦,你喝不喝?”
崔珣哪里敢不喝,只能硬着头皮咽下,李楹瞥了眼他苦到微微蹙起的眉心,道:“死?都不怕了,还怕苦么?”
崔珣叹道:“昨日?要准备沈阙过堂,所以才在察事?厅呆迟了,等沈阙这事?一了,我就告病不去察事?厅了。”
李楹听到他这句话,脸上才略略露出些许笑意,她道:“这可是你说的。”
崔珣颔首道:“我说的。”
李楹笑盈盈的吹了吹手中那勺汤药,递到崔珣嘴边:“为防你忘记,今日?你要喝的汤药,都不加糖霜了。”
崔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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