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困难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想起以前在周围人口中的海市。一条河之隔、万般不同的人间炼狱。
这个新闻记者口中大街小巷里贴满了寻人启事,隔三差五的黑帮火拼的城市,这个充斥着贫民窟和犯罪分子的肮脏城市。他努力深呼吸,脑海里突然出现可怕的一幕。
杨雪会像找他的哥哥一样找他,他会和他失踪的哥哥一样成为那张死亡证明上像灰尘一样的名字。
或者他的母亲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也只是他哥哥的替代品,也许杨雪会再生一个孩子,给那个孩子起同样的名字。
不!程望海紧紧的闭上眼睛,郑氏集团能把他弄到国外,那他妈妈现在是不是也被?
他的心像是被灌注了铅一样的往下坠,不敢相信眼前的世界。在一天之前,他已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他努力了十多年,省吃俭用刻苦学习,终于要自食其力,终于和苏以萧表白的那一天,他被苏以萧出卖。
所有的努力都化为灰烬,全部没有意义,就像他本人一样。他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像是杨雪每次喝醉酒抱着他大哭的时候一样,杨雪大声的哭喊着程望海的名字,那一字一句的喊叫像是对他个体的完全抹杀,杨雪抱着的爱着的人永远不是他,他永远不够好,也永远不是他。
只有d23这个名字,好像他除了是他死去哥哥的替身之外,还有他那小小的人格的存在之处,还有那么一点点可以做自己的空间,天空灯塔里他可以成为他自己,他可以不是程望海,他可以爱一个男孩。可就是在他那仅存的一点私心杂念里,他遭到最惨烈的报复。
恐惧像是扎入深水里的一瞬间穿透了程望海,慢慢的这种感觉褪去。他感觉脚底发热,胸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不能死在这里!
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让苏以萧、苏全还有郑式集团的人坐穿牢底!
突然三个皮肤黝黑、肥壮的东南亚男子冲过来架起他,他剧烈的扭曲着身体,“咚”一声被扔出了车。
他鼻腔喷出鲜血,抬头看到废弃破败的工厂中央那个女人坐在一把亮红色的椅子上冲着他笑,几缕光线从阁楼破碎的玻璃投射到她脸上,浓重的铁锈味和尿骚味席卷而来。
一个东南亚男子冲着女人说了一堆鸟语,女人食指指着天空轻轻转了几圈。带头的东南亚男子将捆在程望海脚上的长绳朝着破旧的钢架上扔去,三个人合伙喊着口号他吊起来。
世界颠倒,血往大脑里涌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
女人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带,含笑道:“走个程序,忍忍。小帅哥。”女人亮出背后的铁棍,狠狠的朝他膝盖砸去。
海市三大家族
“你们这是犯罪!”程望海吼道。
杨姐掐住程望海的脸,说:“弄瞎了,怪可惜你这张脸。”
她举起铁棒朝他得到膝盖狠狠砸去。
“砰——”
程望海的腿像是被人活活锯断一样疼,他咬着牙齿不发出一点声响。
不准叫。
不准哭。
“砰——砰——”
杨姐若有所思的盯着程望海的眼睛,说:“挺能忍啊,小伙子。看看是我棍子硬,还是你骨头硬。”
她挥舞手臂重重敲击,满脸溅的全是血。她大笑起来。笑声穿过整个工厂回荡着。她指着旁边的男孩,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程望海听到身后男孩凄惨的叫声炸裂开来。
“王八蛋!你们不得好死!!!”程望海声嘶力竭的吼道。
浑身疼痛肿胀欲裂,还不如死了痛快。时间变得无比漫长难熬,比起身体的疼痛,他脑海里念头也如同卡顿一般,一个一个停滞在他的思维里。
如果早点告诉苏以萧,d23是程望海,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是不是因为他欺骗苏以萧,他罪有应得活该沦落至此?
不是他的错!
是苏以萧这个混蛋的错!
一个念头一个念头,像是一块块巨石朝程望海袭来,他无法闪躲,被活活击打,脏器碎裂,生不如死。
“走什么神!干活!”一个巴掌拍到程望海的脑袋上。
程望海打一个趔趄,一下子从的回忆海洋里出来。他伸出右手急忙拖住那只不听使唤的右腿。
怎么又记忆闪回到刚被拐卖的日子?
程望海定睛,看清眼前身处之地——海市翡翠一条街。
导游带着来来往往的外国游客一波接一波来来去去。两旁高低林立的商业小楼和到处摆摊的假货贩子鳞次栉比,程望海听着外国游客对着小摊上的假货砍价,老板又把话术重新说一遍。
他们乞讨的位置正处翡翠一条街的尽头,程望海身后翡翠店楼上是一家黑赌场,专门欺诈来海市游玩的外国游客。他们在楼下拿着麦克风乞讨唱歌,一遍一遍的重复。只要警察不来,他们的歌就不能停,直到脸全部浮肿起来、视力模糊、口腔隐隐作痛。他们举起那个空桶,每当有人往里放了什么东西,他们就会喊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外文。
海市的人员庞杂,搞珠宝玉器、做伐木生意、搞偷渡的地头蛇进进出出小赌场,他们鼓着钱包进去,瘪着钱包出来,挠挠头皮又去对面的娱乐城找找女孩。这里的人生活好像只有今天,没有明天。
程望海捂住脑袋上新添的伤口,这是第二次尝试逃跑留下的伤口,现在还在发炎。他耳鸣越起来,眼睛充血,世界一片模糊。
一个打扮的像加勒比海盗的卖唱摇滚歌手又晃晃悠悠的走到他们面前听他们唱歌,他每次来都往桶里扔点吃的。这次他又扔了一块红薯。程望海说了句海市话,他挥挥手走进对面的娱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