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努力,让柏彦钧也不好意思闲下来,无奈能力恢复太慢,还要逐一排查馆内的琉璃文物,竹简这边进度缓慢。
这倒真像普通修复师们的工作速度,所以戚语并未起疑。
戚语沉迷研究竹简文字,倒也没忘记小姨说的清明扫墓的事,早早向柏彦钧请了假,跟着小姨和小姨父前往墓园。
这处墓园位于郊区,依山傍水,树木成林,环境很好。
戚语的外公外婆长眠于此,母亲离世后也被安葬在两老身边。
此时的戚语不似在柏彦钧眼前的活泼,也不似在苏小蕾等朋友面前那般古灵精怪,因为怕小姨担心,在家那种丧到极点的情绪也不能表现出来。
还好清明扫墓总是悲伤的,很好的掩盖了她痛苦到极点的情绪。
她手里捧着一大束洁白的海芋,这是她母亲最爱的花。
她的母亲曾经是一名芭蕾舞者,亭亭玉立就宛如一朵纯洁的海芋。
小姨林书文也是一名人淡如菊的女子,常年教书育人、研习历史,使得气质文雅,浑身带着书卷气。
她和戚语同样一袭黑色长裙,安安静静地站在墓碑前,看着姐姐的遗像,没有任何言语。
反倒是小姨父一直在忙活,将祭品一一拿出摆在墓碑前,又点燃几根香分给妻子和外甥女,一起祭拜。
祭拜结束后,小姨和小姨父准备离开,可戚语却还不愿走。
“小姨,你们先回去吧,我再等会。”
林书文知道她是想等父亲来,可留她一个人在这墓园里,又觉得不太放心。
还是丈夫拉了拉她的手臂,小声道:“给小语一点私人空间,也许她想和大姐说点心里话呢?等会我给姐夫打个电话,让他抓紧时间过来,正好他们父女俩也很久没见面了。”
林书文一听他提起姐夫,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这么多年,要不是他沉迷科学研究,怎么会害得姐姐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怎么会让戚语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
即便是这样,他也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到的责任,戚语几乎是在她的陪伴下长大,他不过是顶着父亲的名头,定期往戚语卡里打一笔生活费罢了。
“走吧走吧!”小姨父扯着妻子离开,扬声对戚语说:“小语,跟妈妈聊两句就回家了,别待得太晚。”
戚语冲他点点头,又面无表情地转过来面对墓碑,整个人一点生气都没有。
等到小姨和小姨父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这才慢慢蹲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妈妈的照片。
“妈妈,我好想你啊!我今年大四了,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正在江城博物馆实习。”
“我在一个很厉害的文物修复大神身边做助理,已经开始负责具体的工作,是不是很厉害?那么多实习生,只有我获得他的青睐。”
“我还有一个视频号,拍了很多短视频弘扬中华文化,粉丝也不少呢!”
讲完近况,戚语突然沉默下来。她的目光忍不住飘向入口处。
那边人来人往,都是一家老小给先人扫墓,人群中却没有那道期待的身影。
戚语的心冷透了,就知道不该有所期待。
那是一个研究比家人更重要的人,她怎么能指望他还记得已经与世长辞的妻子。
妈妈刚去世那会,他还会特意请假一段时间陪着戚语,让她不要害怕,说自己会一直陪着她,不会不管她。
慢慢的,他的研究又忙了起来,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家里等待,直到深更半夜才等来爸爸温暖的怀抱。
随着她的年龄一岁岁增长,爸爸对她的陪伴也越来越少。
起初她能够理解,爸爸是科学家,为了人类发展努力研究,自己应该感到自豪。
可渐渐她懂事了,这才发现他将所有精力奉献给了科学研究,对于家人是多么的不公。
妈妈再也没有穿起来的芭蕾舞鞋,还有在她眼前从阳台一跃而下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爸爸的错,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是他亲手把原本幸福的家毁于一旦。
偏偏他有一个宏大的研究做挡箭牌,仿佛牺牲家庭理所当然,为他献身科学添上一抹悲壮色彩。
可戚语经常会想,为什么被撇下的是她呢?
她不需要一个伟大的科学家爸爸,她只想家庭和睦,父母双全,在爱的包围下普普通通、快快乐乐的长大。
可现在,这些都只是奢求。
戚语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每年来到这里,她都不断追问自己这些无法改变的问题,特别害怕会患上母亲一样的心理疾病。
发泄
所以,戚语拼了命地让自己快乐,扮演那些电视剧里的角色,演一段电影里的情节。就算被笑话是个戏精,是个疯疯癫癫的小疯子,也好过沉浸在郁郁寡欢中。
戏演多了,会给自己一种心理暗示,也许那些惨痛的经历也是一出戏,这样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戚语扶着墓碑慢慢站起身,捶了捶麻掉的双腿,脸上浮现出甜美的微笑。
“好啦,妈妈,今天就陪你聊到这了哦!我回家了。放心,我会好好的。下次再来和你聊天!”
看,这段苦情戏演完了,她马上接档活力少女,丝毫没有障碍。
戚语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墓园,接到了苏小蕾的电话。
作为最好的闺蜜,苏小蕾当然知道清明这个日子对于戚语来说有多难过,以前总是在她去完墓园后,拉着她逛街购物,将那些悲伤疏解开来。